學達書庫 > 飄燈 > 重整河山待後生 | 上頁 下頁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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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手一扯鎖著顏中望雙腕的鐵鍊,右手力劈顏中望胸膛。周圍衙役們三柄槍四把刀齊齊砍下,也不問青紅皂白,就要把顏中望立斃當場。 柳銜杯人已經到了,他雙手分光捉影,將三柄槍頭一起握在掌中,一拗之下,槍柄已經折斷。當當當,三杆槍頭激射而出,不偏不倚擋住了對面的三口刀鋒。 顏中望雙手被鎖,身子又被肖之龍扯得筆直,眼看當頭刀落,就見斜刺裡伸出只手,硬生生地抓住了刀背。但此時肖之龍的刀也已經落下,一切只是在電光石火之間。此時柳銜杯和慧權一左一右,蘇曠人還在半空,而肖之龍的刀頭,離顏中望的頭頂只不過兩尺。 「呀」蘇曠抄刀在手,手中的斷月刀帶著疾風而下。烏黑的刀身比夜更黑,那是一團截斷了黑幕的黑幕這一刀斬斷了肖之龍手裡的腰刀,砍斷了繃緊在半空的鐵索,猶自餘力未歇,帶著最後的鋒芒,斜空劈進了馬嘴裡。 一時間金鐵交鳴,人仰馬翻,鮮血從駿馬的嘴裡噴了出來,灑了蘇曠一臉。 慧權歎口氣:「阿彌陀佛。」 柳銜杯輕輕一掌,解了那馬的痛楚,回頭:「小蘇?你沒事?」 這是生平第一回見識身體內蘊集的力量,也是第一次見識生與死的瞬間,蘇曠默默搖頭,握刀的手在顫抖,但很快又穩了下來:「柳二叔,你不用刀?」 「我發過誓。」柳銜杯摸了摸刀鞘,似乎很是懷念那入手的感覺,「小蘇,你向後退退。」 肖之龍又驚又怒:「柳銜杯,你還是顧你自己吧你這是什麼意思?」 「肖之龍,你也還是先顧自己吧……冤鬼索命……你逃不了啦……」夜風中,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在冷笑。 「什麼人裝神弄鬼?」肖之龍轉頭,他聽出來聲音是來自小河道中。 「裝神不敢當,驅鬼之術,我略知一二。」 然後那聲音就沉靜了,接著便是水聲嘩嘩,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小河裡爬了上來,夾著一陣血腥腐臭,讓人不寒而慄。 衙役中有人一聲尖叫,卻看河邊一張慘白浮腫的臉慢慢冒了出來。那頭顱比起正常人的頭來大了幾乎一倍,腦袋一歪,濕淋淋的頭髮滑落到一邊,露出一對滿是雪白膿漿的眼窩來。那個鬼氣森森的聲音忽然笑起來:「肖之龍……你認得我們嗎?」 站在河邊的衙役們轟的散開也不知什麼時候,河邊出現了一溜人頭,然後慢慢「站」了起來。這些浮屍在水裡泡了好些日子,但還是可以辨別,它們身上穿的,是揚州府的公服。 「肖之龍……你只為了五萬兩銀子,就要了我們十三個兄弟的命啊……肖之龍,我們都有父母妻兒,你真的……不怕報應嗎?」說到最後,那聲音又急又尖,真的像鬼哭一樣。顏中望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 肖之龍明知有詐,但聲音已經發抖:「你究竟是什麼人?出來!」 「你要見我……何不走過來呢?肖之龍……你怕我拉你下水,是不是?」聲音冷得像刀鋒出鞘,削過每個人心頭。 慧權低聲念起了《往生咒》,梵音和在鬼哭之中,又是莊嚴,又是陰森。 「小蘇,怕麼?」顏中望回頭,關切地望了眼小兄弟。 蘇曠默然搖頭。 那水鬼倒是耳聽六路:「小鬼,你真的不怕?」 「我只怕蒼天無眼,世間真無公道,又怎麼會怕因果報應?」蘇曠微笑著,向那群「水鬼」走了過去。雖然聲音中還帶著少年的稚音,但已經有了些英風俠氣。他已經看見小河中無聲無息地泊了艘烏篷船,雙膝跪下,「師父。」 「小兒輩無趣!」鐵敖負手走了上來。他四旬不到的年紀,清瘦到乾冷的地步,一身青衫在風中颯颯作響,好像是絲綢裹著鋼刀。 他單手一揮,示意蘇曠起身,雙目炯炯地望向肖之龍:「肖總捕頭,你誅殺衙役船夫十三人,沉屍大運河中,傷口刀痕猶在,你有什麼話說?」 肖之龍反倒平靜了:「笑話,兇手就在這裡,你問我?」 「每次都是這樣,不到最後關頭,沒有一個人會鬆口。」鐵敖好像很是疲倦,「肖總捕頭,你那幾個心腹兄弟呢?這回當差怎麼一個也沒帶出來?是因為他們殺人之後寢食難安,你要他們好生休息,免得出來壞了你的事情,是不是?你是不是又要說我血口噴人?沒關係,他們的口供大概已經在衙門裡了,咱們回去就能看見。」 肖之龍忍無可忍:「鐵大人,你若再咄咄相逼,我可不客氣了。」 「怎麼個不客氣法?又是殺人滅口?肖之龍,你也在公門多年了,怎麼就不明白,殺人根本就滅不了口!」鐵敖上前一步,「屍首上的刀痕就是證據,拿你的腰刀和斷月刀一對便知。顏中望有罪,但他連那二百兩銀子都不敢拿,隨手就擱在北門外十裡粥鋪肖之龍,你怎麼就敢動五萬兩的漕銀?」 肖之龍搖頭:「我不想聽推理。」 「好。」鐵敖回頭,「蘇曠,我的物證在哪裡?」 蘇曠恍然大悟,從懷裡摸出那封「師法二王」的密信:「師父。」 鐵敖握信在手,輕輕一拍:「揚州城臥虎藏龍,一個總捕頭也有如此能耐,佩服,佩服。只是肖總捕頭,你有所不知,這封信交給你之前,我已經請知府大人過了目你若是當真問心無愧,改我的書信做什麼?都一泡諸位朋友若真是殺上知府衙門,肖之龍,今夜的死傷,又該有多少?」 肖之龍臉色變得蒼白,他知道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落入這老狐狸布下的局裡,但他還想掙扎「鐵大人,你口口聲聲說我劫了漕銀,漕銀在哪兒?」 鐵敖輕輕歎了口氣:「這個,就要問二先生了。」 柳銜杯聽得津津有味,還時不時微笑著配合一下,聽見忽然轉到自己腦袋上,大吃一驚:「什麼?問我?」 鐵敖冷聲道:「你們兄弟一體,袁老三做的事情,問你不是一樣?」 「鐵敖,這你就血口噴人了。」柳銜杯正色,「不慍他……他確實做了些不該做的事情,但我敢拿性命擔保,他決不是貪圖這種不義之財的人。」 鐵敖逼近一步:「你真敢拿性命擔保?」 柳銜杯哈哈一笑:「有何不敢?這五萬兩漕銀若真是不慍拿的,鐵大人,不用你動手,我」 「二哥!」一條黑影不知從何處躥出,又躍了出來,「二哥,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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