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南湘野叟 > 玉珮銀鈴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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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刻,燈光已經逐漸明顯,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廟宇,廟門上面,掛著一塊金碧輝煌的匾額,中央標著涼山禪寺四個鬥大的篆字,山門緊閉,好像裡面的人,早已安息。秦含柳心裡想道:「這些和尚,怎麼恁地懈怠,天色才晚,就都睡上覺了。」也沒有再往深處去想,立刻從樹上跳了下來,跑去打門,足足敲了半頓飯久,還沒有聽到裡面有一人答應,秦含柳心裡不免感到奇怪,心想這些和尚怎麼都睡得像死豬一樣,沒有辦法,只好竄上牆頭,來個越牆而進。剛剛在牆頭站定,往裡一看,不覺驚得呆了,那裡是和尚貪睡,眼前展開的,卻是一幅不忍卒睹,淒慘絕倫的景象。 原來在整片禪院當中,橫七豎八,到處躺滿了屍體,階前庭下,血跡殷然,腥氣撲鼻。秦含柳宅心仁慈,那裡見得這般慘狀,內心真是感到說不出的難過,可是人已死了,沒有方法再救活回來,只好跳了下去,從裡面把山門打開,預備加以掩埋,對死者稍盡一點心意。這時,突然聽到一絲極微弱的呻吟聲音,隱隱約約地,往大殿裡面,傳了過來,聽得人真有點毛骨聳然。 好在秦含柳藝高人瞻大,聞聲立即驚覺,知道廟裡可能還有活人,立即帶著小雪阿黑,往後面大殿裡面,搜尋過去,果然不出所料,在殿側方丈室裡,那張禪榻蒲團上面,發現一個慈眉善目,白髯過胸的老和街,在那裡斜靠著,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眼神灰暗,半睜半閉,如果不是仔細看出胸腹之間,稍微還有一點起伏的話,根本不可能相信那還是一個活人。看樣子,分明受了極嚴重的內傷,已經動彈不得,勉強躺在那裡調經引氣。 剛才秦含柳推門的聲音,大約驚動了他,微微抬了一下頭,看見來的是一個小孩,急忙掙扎著舉起手來揮動,意思好像是叫秦含柳快走,表示此非善地,不可停留,秦含柳雖然領會了他的意思,但並未接受他的暗示,仍然走進前來,準備施救。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遠處,仿佛有幾騎駿馬,向著這所廟宇急馳而來,老和尚的臉色,馬上變得非常著急,將手連揮,從嘴拼出很微弱的一點聲音,說道:「小娃兒,還不快走,那些魔鬼馬上又要過來,再遲你這條小命,馬上就要完啦!」勉強把話說完,一口氣接不上來,人就暈了過去。 秦含柳匆匆地從身上,取出一個羊脂玉瓶,打開瓶塞,倒出一粒梧桐子大小,晶瑩碧綠,清香撲鼻的小丸子,撬開老和尚的牙關,塞了進去,然後嘴對著嘴,吐了一口氣,藥丸入口生津,順著這一口氣,很快的流進喉管。再經秦含柳的小手按住老和尚的胸口,用內力幫助藥力運行,果然,千古靈藥制煉出來的聖品,確實不同凡響,藥力下肚,僅有片刻功夫,老和尚馬上回醒,當時吐出一塊紫黑色的瘀血,隨即感到一股陽和之氣,從丹田貫注四肢,循著奇經八脈,運行一周,瞬即疾痛若失,除了還不能自己運氣以外,差不多已與好人無異,老和尚不覺滿臉詫異,呆呆的望著秦含柳,好大一會,才想起身道謝,秦含柳馬上緊按住他的身子說:「老禪師,你受了極嚴重的內傷,此時千萬開口不得,否則真氣一散,復原那就慢了。敵人轉瞬即至,沒有充裕的時間,仔細替你施救,剛才一粒碧靈養生丹,總算暫時保住了老禪師的性命,同時,我不想和賊子朝相,等我藏好,打發了這批賊子,再和老禪師長談吧!」 話剛說完,廟門外面,隱隱傳來七八個人下馬的聲昔,接著聽到一個人噫了一聲說:「奇怪!怎麼山門大開,難道老鬼猜到我們還要再來,先行逃了,這樣倒是一個後患呢!」 另外一個沙啞的聲音說:「不要管他,進去看看再說,如果真的逃了,馬上用飛鴿傳書,通知各地關卡,就不相信他能逃到那裡去,反正遲早我們要把這些自命武林正宗的少林武當門下,全部掃清,就讓他真的逃了,其實也沒有大不了的事情。」 秦含柳此時匆匆吩咐小雪與阿黑躲在床下,自己馬上運用潛跡縮骨玄功,將全身縮成小老鼠大小,鑽到老和尚的衣袖裡面,剛剛躲好,大殿上已經走進來七八個窮凶極惡的匪徒。都是黑絹包頭,斜搭麻花扣,腰纏布板,一身黑色勁裝,腳下更是一色快靴白襪。 為首一人,長得面目兇險,大身材,兩眼精光四射,太陽窩高高鼓起,一看就知道內功已經有了相當火候,臉色青中帶暗,三角形的菱角眼倒吊著,鷹勾鼻闊口,血紅的嘴唇,滿臉的黃髭,連鬢落腮,壓耳的毫毛倒豎,頰上長一塊核桃大小的金錢癬,手裡拿著一件奇形兵器,似刀非刀,似箭非箭,頭上一個倒鈞,寒光閃閃,名叫吳鉤劍,當他一眼看到方丈室的門已大開,老和尚正斜躺在雲床上養傷,不覺得意地獰笑了兩聲,命令身邊的兩個匪徒說:「丁天壽,邢燕,你們兩個去把他拖了出來。」 只見兩個中等身材的匪徒應了一聲,就朝方丈室的門口走去,邊走邊說:「智圓禿賊,剛才的威風那裡去了!」 人還沒有跨進門檻,只聽床上嘿嘿發出兩聲冷笑,兩個匪徒哎唷一聲沒有叫完,就咚咚兩聲,直挺挺地倒向地面,靜靜地躺著,彷佛死了過去。驚得大殿上其他的匪徒,一個個臉色大變。 究竟為首的那人,鎮靜得多,忙把眾人穩住,走向前去,細一察看,倒在地上的兩個,只是被人點了穴道,人並沒有死去。急向四周打量一遍,左右實在沒有一個人影,老和尚仍然躺在床上,不言不動,只睜著一雙有氣無力的眼睛,瞪著他們,分明像是受了很重的內傷,尚未痊癒的情形,而且剛才也沒有看到他動過一下。何況丁天壽,邢燕兩個人的武功,並不怎麼太差,絕不致於憑空就給人點了穴道,而且還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不由得心裡一陣發毛,感到有點邪門,知道今天的事情,恐怕不太好辦。不過平日橫行江湖多年,甚少碰到敵手,當然不是這一點小小的挫折,就可以把他嚇退的。因此,不再深想,一面叫人抬開倒下的兩個,準備替他們解開穴道,同時,又另外指派兩個匪徒去抓老和尚,並且吩咐其他的人,都把武器拿在手裡,以防不測。 沒有想到,倒下兩人的穴道,用盡了方法,還是沒法解開,而另外兩個匪徒,剛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屋裡,傳出一片似乎發自小孩的聲音說道:「不知好歹的傢伙,還要前來送死嗎!」 話音一落,這兩個匪徒,更是連氣也沒有聽到哼一聲,就彷佛被人抓住,從屋裡摔了出來,倒在眾人的腳前。 像這樣連敵人的影子,都沒有看到一個,就一口氣躺下四個人的怪事,真是這些匪徒們,有生以來第一次的遭遇,不用說,全都嚇得心膽俱裂,臉無人色。 只有為首的賊首,自命是一世梟雄,倒沒有嚇倒,反給氣得哇哇大叫,高聲向著屋裡罵道:「那個見不得人的混蛋王八,躲在暗影裡面傷人,算得那門子的英雄好漢,有種的就現身出來,同我金錢豹子焦長通鬥鬥!」 話剛說完,只聽得屋裡冷笑一聲,說了一句:「憑你也配!」 接著眼前黑影一閃,啪的一聲,左邊嘴巴上挨了一下重擊,當時腫起半寸多高,定睛一看,那裡有甚麼人影,只不過在方丈門口,不知道在甚麼時候,多出一頭毛色烏黑的大狗,後腿下曲,前足併攏,伸著舌頭,眼裡泛著藍光,正偏著腦袋,好像很悠閒的樣子,蹲在門口看定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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