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南湘野叟 > 血影魔功 | 上頁 下頁 |
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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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頭大約也急得發昏十一章,口不擇言,夾七夾八,至死改不了粗口,三句不離本行,真叫人啼笑皆非。 春風一聽侯老頭說什麼「九竅百靈珠」,二老面色一整,不由心頭大震。暗想:難怪小禿子趕到,確實有為而來,事關重大。那「九竅百靈珠」不是昔年十絕真人在青城山秘魔崖,珠簾洞,九幽八曲中的藏珍之一麼?傳說此珠許多靈異,能療百毒,內外重傷,起死回生,珠到痛止、病除,更能使創口結口無痕,武林視為至寶,而終不能挽救十絕真人封甯自己所受九州五老的獨門絕技內傷復發。固然十絕真人所受之傷,普通萬中無一。為了十絕藏珍,二十年前武林風雲變色,鬧出絕大事故,多少人為之喪命慘死。自八派鬧桃源後,流入中原,輾轉爭奪,又起仇殺,十年前便不聞下落。尋找此珠的人仍是夢寐以求,不少武林高手迄今仍在明查暗訪,師傅曾再三提及過。想不到竟是落在侯老頭手上! 等侯老話一說完,撿糞翁憤怒追截,他也急不暇待的想趕去。卻被文奇示意止住,雙雙降落地面。 文奇肅然道:「侯老前輩,請聽晚生一言,天下事最忌急而誤事!得意淡然,失意泰然,何況得意尚在末可知數。即使萬一失落賊手,誰也不會袖手,晚生都願效綿力。人莫有私,至公至大者有幾?說實話,如此至寶,落在誰手內,也會自珍而不公開。若此珠一出現便兵戈連結,藏之於密:正所以杜絕禍源。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絕無誤能,前輩無須自疼於心,珍重玉體為是!」 春風覺得文奇畢竟江湖經驗足,處世老到,措詞雜馴,面面俱到,正如想之己說,如口所出,倒不便再加勸慰之詞,換言道:「晚生亦是此意,當前急務,先救傷者,其它皆可放心處之。塞翁失馬,買犢還珠,安知非福,亦非受愚。」說著,急忙取出藥丸,先請侯老服下,再急走近諸女身前察看傷勢,顯然都是被奇熱烈火重灼,再受了強大震力,撞在牆壁等處,外傷無妨,主要先護住心神,清熱去毒,免致火毒攻心。 但對方都是女人,實不便著手,且無經驗,沒有把握,一心指望小禿子出手,但恐對方惱恨之余,不但袖手,還有不利侯老父女行動,特別提神注意,暗中監視小禿子動靜,以防意外,並向文奇遞個眼色。 文奇搖搖頭,表示無須。 只奇怪小禿子既知師門重寶失去,已落賊手,依理早就火紅火綠,急於追截去了,為何卻是一聲不響,好像沒有這回事的樣兒呢?真奇!真怪!這奇怪的小禿子! 無風無影,他下來啦!眨眼就站在身後,好快,不!簡直是怪異的身法。不由心中一緊,加強戒備。 只聽他「呸」了一聲,吐了一口唾沫,連罵:「混帳!混帳!混帳已極!」 又聽賣蛋翁接口罵道:「混帳!小禿賊才是大混其帳!別蠍虎,連老禿賊,咱老塗也不賣半分賬,想鬥鬥沒處找得!等會咱先教訓你!侯老哥已吩咐備酒,專為祭你這饞鬼。你且先去撐得肚脹,肚塞飽了好挨打,咱非打出你的蛋黃不可!」 春風大急,暗想糟極!這糟老頭子糟得不是時候。怎麼這時緊要關頭去惹翻他?以小禿子剛才顯露的兩手,再加上近在咫尺,防不勝防,以小禿子事蹟,早已名傳天下,年紀恐怕在四十歲以上了!雖說容貌、神情未變,仍和二十年前一樣,功力可與時俱進,當更深厚難測啦!糟老頭雖名列二老之一,不見得真能對付小禿子。如把他激怒了,舉手投足皆可殺人。恐自己和文奇聯手,縱能抵擋一時,不見得有勝券可握,卻不能阻上他傷人,豈非大糟特糟! 這也難怪!小禿子師徒威名和奇技武功早已轟傳武林,春風本人並不怕事,在現場傷者呻吟,奄奄垂死情況下,投鼠忌器,不得不分外小心,吊膽兒。 誰知他不但不怒,反笑駡道:「老混蛋!恐你那幾手三家村把式,要和小禿爺見真章,簡直是雞蛋碰石頭,稀巴爛有份,恐怕連老本也要賠光,簡直混帳!混帳!」 卻聽文奇噗哧一笑,春風猛想起北方人最忌諱罵「混帳」!因為北方風俗,都睡大炕(用黃土做成的土床,精緻的還塑有花紋圖案,光滑潔潔,床下中空。冬天燒火在下取暖,故名「燒炕」。往往全家大小多人睡做一炕,取其暖和。但青年夫妻,往往睡夢中鬧出笑話,做出荒唐亂倫的事,俗名「混帳」,即是罵人「雜種」、「亂交」之意。所以此罵最重,以後反攻大陸,到北方遊歷的人千萬記著罵野話無傷大雅,北方人原就直爽喜玩笑,只有這句「混帳」順口溜不得,免吃錯缽大的拳頭也,一笑!)小禿子「混帳!混帳」亂嚷,刻薄之至! 卻見侯老舉手道:「小兄弟,咱們講究的是生死交情頭點地,有仇有恨先乾杯,那怕賢師徒欲使老夫濺血橫屍,請先賞光喝杯水酒洗塵,盡些地主之誼再說!」 賣蛋翁罵道:「侯老哥氣昏心了,小禿賊敢翹翹尾巴,咱老塗不把他剝皮抽筋才怪!」 春風又捏了一把汗,連文奇都因塗老頭咄咄逼人而太過份,則僵局立成,不中也變了顏色,暗怪塗老頭老悖不識大體。 便是泥人,也有土性,別說小禿子身懷絕藝,看他來時多麼張狂無忌,威鎮全場,頤指氣使,誰也不放在眼內,以他師徒一身所學,能者多驕,才子多狂,何必一再激怒他,詞鋒淩侵,不稍留餘地,未免把對方估價錯了?門縫裡瞧扁人,自敗伊戚,一個不好,卻是何苦來哉? 依照常情,便是藝不如人,也要爭口氣。何況小禿子有先炫不敗之能,雙方又有如此重大過節,一翻臉便成死敵,卻以自己兩人做了進退兩難人咧。 兩人正要設詞應付過尷尬局面,恰好已有人來恭請赴宴,執禮甚恭,可見平時訓練有素。 侯老肅客內進,有意無意的回顧快將閉氣的愛女,欲走還停。 終於,雙目神光一閃,又恢復了豪情勝慨,以主位導客先引,毫無反顧之意。 春風剛要開口,都被文奇示意速行。並且嘴角孕有笑意,大惑不解,無意中瞥見賣蛋翁向自己擠了一下眼角,軒眉毛。大拔步撚先走進,嘴裡自言自語:「小賊禿,有種的只管先吃飽再說。不論你此劃什麼,呐老塗叫你禿頭點地,口服心服。恰好這次路過龍出寨馬老兒那裡,死命要送咱幾罐葡萄酒在路上喝。還存下一罐,再加上侯老哥的「醉顏紅」,臭老兒帶的「千里香」,施小子的「玉山倒」,好酒有的是,咱老塗先同你這小禿賊拼三百杯。小賊禿不用咱動手,便只好抬出去,丟回你東海老家去喂王八吃!」一翻眼道:「下酒菜多著哩!只可惜只有山珍,沒有海味。便是有魚有蝦,也沒小賊禿見的大,乾脆不要啦!倒是侯老哥此次帶來的熊掌、駝峰、猩唇都是特大的貨,小賊禿聽都沒聽過的稀奇多著哩。問你能吃幾多!等下撐死了,好向老禿賊報帳,實由小禿賊貪嘴而肚皮大小撐死,於律無罪,老禿賊只好抓破頭皮笑!」 這簡直是胡說八道,像什麼話,這樣對客人,也是聞所未聞的破天荒。 春風想笑不便笑,只好忍著肚內,拼命咬住嘴唇。 瞟小禿子時,真個差點捧腹張嘴笑。 原來,這位大模大樣的小禿爺先是板起臉孔充正經,煞有介事的好像表示大人大量,毫不計較。被賣蛋翁胡謅一頓,只見他嘛,喉嚨骨上下吊桶打水,都是口水。賣蛋翁還未說完,他喉中唾涎有聲,連嘴角上也冒泡兒,大有聞美食而四大皆空,天倒都不管之慨,正在越想越甜賽蜜糖,涎水流在下巴上咧。 最妙的是賣蛋翁說到最後一句時,他竟情不自禁的伸手抓了一下頭皮,大約正在發癢?又咕咚吞了一口唾沫,翻眼罵道:「老混蛋!你別只說得嘴響,可知道咱師徒只講究真才實學,少說多做。民以食為天,講究是正經。你這老混蛋,明知禿爺師徒量大如海,連東海水都想一口吞,講什麼三百杯,便是三千杯也敢拼,只是你這老混蛋根本不經碰。你少嚼舌根,小禿爺什麼稀奇不是見過?便是整條燒牛,整只烤豬,小禿爺也可一口包辦。最大的物事莫過於海翁(即鯨魚),小禿爺還能吃它的肉嘿。你賣弄的那些什麼熊?最大算什麼象吧?不夠小禿爺一指頭,已讓你狗叫了很久了,看在有好吃喝面上暫不計較,等下如不一一供著小禿爺五臟廟,小禿爺不把你這老混蛋打得永遠不能開口就不算東海門下!」 賣蛋翁搖頭道:「罷咧!罷咧!咱老人家慈悲為懷,先給你準備好一斤大黃、巴豆,等下只管吃,再請兩人準備扶你上茅坑可也!」說著,腦袋晃了一個圓圈,也不顧別人噁心,自我得意之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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