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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


  白斌的伽藍劍狂嘯而起,如雷轟電閃,幾乎要將宇宙的空間劃入他的指掌之內,劍影驀顫似千波萬濤,長蛇環被「當當當」一連敲出九次,刺猥棍也「砰」然砸斜於側,佈滿棍身的寸許鋼刺一下子便削掉了十幾根。

  於是,超靈杖又如山嶽重疊,似烏雲翻滾,像自阿修羅卷來的颶風,那麼浩烈雄渾的圍掃合罩。

  使分水剌的灰衣人緊跟著插入,長蛇環與剌猥棍也再度沖上,五條人影起落如飛,掠閃如電,令人們瞳孔無法追攝的快殺急斬,根本已看不清每個人的形象,只有五條淡淡的影子,彷佛五股狂風中的輕煙,搖晃得飄忽無定,不可捉摸。

  這確是一場罕見的龍虎爭鬥,雙方的格式瞬息萬變,出手詭秘奇幻,沒有任何可以廻轉的餘地,沒有一丁點思考猶豫的空間,在連串的合擊中,彼此都是做著狂風暴雨般的猛烈砍殺,在眨眼的瞬息裡含有百十次生死之機,在急促的呼吸間,往往已經多少遍自鬼門關還轉了,他們的攻擊方式、身法步眼、速度,無論是那一方面,也將足合武林中一流高手震駭,這幾乎已不像人與人在搏鬥,而似是九天神將在拼殺了!

  三十招——

  六十招——

  現在,已經一百五十餘招,雙方的攻殺愈發淩厲,出手更加狠辣,宛如一輪猛力旋動絞纏的輪盤就快到戛然中斷停止的時候了。

  「果報神」申無咎面無表情。依舊端坐著,對面前的廝殺,絲毫無動於衷,似乎這場打鬥根本與他無關一樣。

  因為,他深深的瞭解,這場打鬥,似乎只是前哨戰,他不該出手,他也不屑出手。

  又是一百餘招過去——

  宛如有一層形成的血霧逐漸升起籠罩,空氣中流露著濃重的、尖銳的死亡氣息,室內的溫度酷熱的令人們的血液更加激湧,更加沸騰,除了拼鬥者偶爾的暍叱與兵刃短促的撞擊聲外,周遭是一片沉寂,不祥的沉寂。

  映著耀眼的目光,長蛇環精芒閃閃的淩空射扣,然而,卻在出手的同時已被伽藍劍一彈震開,而弦月鋤一彎猛削,白斌猝而橫空穿出,像是貼著弦月鍘滑撲上去,伽藍劍幻出一抹白璨璨的淡淡光華形成一度扇形的半弧,一閃之下已到了這個面容冷酷,膚色黝黑的灰衣人頭頂。

  手持超靈杖的真龍六子之首暴厲的吼聲急切傳來道:「老四,快躲!」

  往往世上有許多事情,當事者與旁觀者的看法與感觸是不一樣的,就像一個做著惡夢的人,看他躺臥著十分平靜,實則他早已驚魂欲斷,五內如焚了,這種感受,是十分不易和第二者溝通的,目前,這使弦月鍘的朋友正是如此。

  雙方動作快得無以復加,他的第一個字出口形勢已經接觸,到第四個字還在舌尖上打轉,勝負已然擺明。

  弦月鍘「刷」的將一片頭巾削落,但卻像一頭失去理智的野虎,又驀然一轉倒翻向後,使鍘的人全身蜷曲著連連滾出,每次滾動,地面上俱皆印上了一灘灘股紅稠黏的鮮血。

  長蛇環「呼」的一聲,像煞一條真正的毒蛇緊跟著噬來,白斌的伽藍劍一頭之下恰好穿入那枚錐利的鋼環中,左掌古怪的仰張向天,往斜剠裡猛拍而出。

  一股突然自虛無裡發生的銳力,宛如一柄利錐「嗤」的反射而出,它來去無蹤影,快速絕倫,「噗」的一下透入那握環灰衣人的咽喉。

  這種朝目標旁邊攻擊的掌勢,其奧妙處在於藉空氣的反震力將掌勁在巧妙的位置折射回來,這正是「果報神」五大散手之一——接引西方。

  那灰衣人的喉嚨就像被一柄利刃通穿了一樣,鮮血狂噴、灑濺一地,他撫著咽喉,面色由黝黑刹時轉變為死白,突凸著眼張大嘴,臉上的肌肉痙攣地跳了兩下,一跤栽了下去。

  超靈杖呼嘯猛掃急砸,勁力澎湃中,他臉上汗水四灑,脖頸突起一條條的青筋,灰色的頭巾整個向上飄揚,幾乎不想要命的沖了過來。

  目光冷澈得有如一泓秋水,白斌沒有絲毫表情的倏然以伽藍劍筆直點去,像劍影才閃,他已呼呼轉出三步,剛好迎上了猛揮的剌猥棍。

  雙方的動作是發展得如此迅捷,只見劍光棍影猝閃,「克嚓」之聲即已連成一片,刺猥棍上的鋼錐被伽藍劍硬硬的刮斷了一大片。

  使分水刺的灰衣人一雙細長的眼睛突睜,兩根尖銳而渾圓的銀色分水刺在一震之下幻出溜溜寒光來,快得不帶一點聲息的猛然刺向對方雙脅。

  白斌沒有回身迎拒,他好似冤鬼纏身一樣,認定了面前使剌猥棍的角色,伽藍劍翻飛削打,有如群山齊崩,挾著無匹的雷霆之威壓罩敵人,後面戳來的分水剌,卻老是稍差幾分的連連落空。

  那使超靈杖的灰衣人,淩厲的自一側掠進,超靈杖狠擊快打,同時左手一翻,一點紅影直射而來。

  白斌嘿嘿一笑,淩風行雲般沖出七步,分水剌依然拚命追逐他,而正面使刺猥棍的朋友卻已被逼得左支右絀,氣喘如牛。

  心中以為已將這點紅影讓過,白斌正待奮力一舉斃敵,背後卻突然有一陣輕微的「嗡嗡」聲緊跟而來。

  目梢子一斜,竟然遠是那拳大的紅色物體,白斌唇角微撇,反手十七劍電劈而去,那十七劍快似一劍出手,塵銳的劍尖,一連將那紅色物體穿透了十七次,人也隨著就地一個翻滾,脫離了原來那個位置。

  這紅色物體,竟赫然是一隻生著透明薄翅的蜘蛛形狀怪物。

  劍尖將這怪物挑起拋落,但是,卻也因為劍尖的刺戳而濺起了怪物體內點點腥綠色惡臭的黏液物,像一蓬細雨似的灑了下來。

  使剌猥棍的仁兄像走極力避開那只被拋落的怪物,微微有些慌亂的向左邊搶出,白斌此時若要斃敵,正是大好良機,不過,他卻只怕躲不開這往下噴落的毒液,如要躲開這些毒液,則將失去斃敵之饑。

  意念在他腦海中一閃,白斌已雙腿猛蹬,一式「魔豹閃」避開噴落的毒液,身子毫不猶豫前進截阻。

  去勢是如此犀利與急促,當面的灰衣人狂叫一聲,刺猥棍翻江倒海般傾力攻罩而去,人與棍間造成一體,沒有—絲毫空隙,彷佛與棍的形體結織成了一片龐大的勁網,稍帶著「呼嚕嚕」的空氣廻蕩聲,威勢驚人的猛然罩下。

  白斌已經存心要將拼鬥儘早結束,好應付未知的強敵,而這提早結束的唯一方法便是殺敵殘命,他飛撲之勢不變,伽藍劍驀然一抖推出,而在他那一抖之下,宛似一層雲霧漫天湧起,在雲霧中,竟一下子有六、七百條劍影齊齊並出。

  在連串的清脆撞響中,對面的灰衣人已大叫一聲飛上屋脊,在空中滴溜溜的翻了兩轉,四肢伸張著重重跌落地下,他的刺猥棍斜斜拋出十丈之外。

  霍然轉身,白斌的伽藍劍「叮噹」猛挑,一柄砸來的分水刺已猝然磕飛,那灰衣人虎口熱血進流,踉蹌退出五步。

  斜剌裡超靈杖藍汪汪的光影「呼」的劈來,強勁的杖風台得白斌臉上有如刀割,他一個俯臥貼向地面,左手一斜倏平,快得不可言喻飛斬倒削,伽藍劍卻依舊怒濤狂淚般繼續攻敵,在令人窒息的快速動作裡,灰衣人被掌勁一連撞出十步,身上抖然開了十七個血洞,大量鮮血湧如泉,可是,就在這一刹那,他剩下的單支分水刺也擦著白斌的大腿過去,劃了白斌一道三分深淺的血槽!

  白斌一招「苦海茫茫」反拒真龍六子之首,盤算至少可以擋他瞬息,而只要這瞬息之機,已足夠等他成事之後再回來對付他,於是,當那執著分水剌的灰衣人被重創的一刹,他估量時間便想轉回時——

  那片藍汪汪的光華來得實在太快,快得完全出了白斌意料之外,當他猛地發覺,超靈杖的鏤空杖頭已到了他的身側。

  就連他那麼超絕的身手,因為時間部位稍有差錯,他的伽藍劍已來不及揮擊阻架,在這生死存亡的瞬息,白斌雙目似欲睜裂般突然暴睜,雙手頓時變得雪白似的,超靈杖隔著尚有七寸,白斌已驀然吐氣開聲,這聲音,就像一隻巨手擠壓一個盛滿了水的皮囊,他的口中,已有一股血箭激射而出。

  於是,超靈杖就似碰上了一柄鐵鎚,「嗡」然一震盪開三尺,那股血箭「噗」的四散濺開,在真龍六子之首驚魂未定裡,白斌的伽藍劍已替他開了膛。

  滿臉的汗珠混著泥汙滴落,超靈杖在他倏然痙攣之下「當」的墜落,雙眼的眼珠變成了死魚眼,痛苦的緩緩倒之地上。

  那邊華明軒、劉天苞、宋允平、陸濤四人聯手,對付蒙面婦人手下兩個紫衣女子,等於足以二對一。

  他們那裡知道,這蒙面婦人乃是昔年與「果報神」齊名的雙絕之一「九梭絕命」南遊的寵妾——勾漏夫人。這兩個紫衣女子,名雖侍女,實則從小就和勾漏夫人練的武,武功自然極為可觀。

  此時展開劍勢,一左一右兩支長劍舞動如輪,絞花飛舞,兩道劍光,籠罩全身,擴及一丈方圓。

  任你四個人圍在外面,紛紛搶攻,也只是像走馬燈一般,休想近得了身,當然更無法占得半點上風。

  「果報神」申無咎眼看己方四位高手連對方兩個侍女都攻不下,心裡自然暗暗惱怒,白斌此刻正由神醫客在裹傷,自己實在懶得和這些娃兒動手,只聽得他道:「華老弟,既已出手,就用不著和她們客氣了。」

  他這番話,激鬥中四人都是老江湖,那能聽不出弦外之音,這是授意他們用暗青子招呼。華明軒、宋允平都是一幫一派之主,以二對一已經有失顏面,怎肯再用暗器,何況他們兩人生平從未使用過暗器,華山客也不擅用暗器,絕斧客陸濤可就無顧忌,短斧一拋一抖之間,身形似陀螺般一個急旋。

  這一旋,就像起了一陣旋風,只聽一陣密如連珠的叮叮輕響,他發出去的幾十枚細小暗器,至少被兩個紫衣女子劍光擊落了百分之九十,但暗器只要被打中一、二枚就夠了,根本用不著全數擊中。

  就在叮叮輕響之中,也響起了兩聲悶哼!

  要知兩個紫衣女子是被四個高手圍在中間,只要她們有人被暗器擊中,劍招稍微一緩,身上就不止一、兩處創傷,緊接著長劍出手,驚呼乍起,兩個人也同時倒了下去。

  勾漏夫人看得大怒,左手一揮,喝道:「給我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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