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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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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無定飛環 注視著白斌很久的,「無定飛環」李淡如,忽然語調蕭條的道:「白斌,我很欣賞你,年紀輕輕就能悟透生死關,這表示此人的意境業已昇華到無我的上界,這樣恬淡的人並不多,白斌,我對你要作重新估計了!」 笑笑,白斌道:「不看開又如何,難道各位會天官賜福的讓我離開?」 無定飛環目光直視,光芒尖銳道:「你這句話很有意思,白斌,你可是告訴我們,你已經預知我們要以眾相淩了?」 白斌坦率的道:「從各位現身的那一刹那開始,我便沒有奢望過你們會按照規矩來。」 古怪的一笑從面具透出,李淡如道:「是這樣麼?」 接著,她扭頭環顧,似是在詢問其他的人:「姓白的娃兒說我們要以眾淩寡,群起圍攻,各位,我們真待如此施為?」 沈明苦笑沒有回答,詹雲強卻大聲道:「我們是要這樣做,但李大姊你卻不是。」 點點頭,無定飛環道:「白斌,你聽到了吧?他們有著這個打算,我卻不——自我在江湖上行道以來,尚未曾借助過我個人之外的任何力量來制服我的敵人,強者如你義父,我雖然敗了,但敗得心甘情願,我未曾邀請任何人去作報復之念,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我只依賴自己,單挑單的對決是我自己,身家環仿之下的持戰亦是我自己,白斌,天下看得透生死,表得出氣節的人,並非只有你們父子!」 白斌低沉的道:「這倒真個使我喜出望外了!」 李淡如陰沉的道:「不要把自己分量估得太重,娃兒,這會是個致命的弱點。」 白斌道:「輕視本身的能耐,便是缺乏自信,李前輩,只怕更會是個致命的弱點。」 微微昂起頭來,無定飛環道:「娃兒,我先來向你挑戰,至於他們有沒有與你親近的機會,這就要看你的表現了,不過,我相信不必再勞煩他們了!」 白斌唇角勾動了一下:「但我的想法卻與前輩的意思正好相反。」 伸手揭去了銀色的面具,面孔上浮起一層淡淡的黑氣,李淡如的神色變得陰森酷厲,她徐徐的道:「白斌,自那次與申無咎一戰輸掉後,我就打了這個面具,已經有六十年了,我從未以真面目示人,今天,我讓你看清本來面目,以原有的形態與果報神的衣鉢傳人作一場決鬥。」 低喟一聲,白斌道:「前輩,白某感到榮幸,前輩插手這件事,原因是為徒兒的丈夫報仇,抑是你一向的習慣,挑一個你認為虛有其名的人物加以挫辱及擊殺?」 李淡如雙眸中閃動後隱隱的血光,她的聲音卻十分柔和:「凡是人,便有他的嗜好,當然我也不例外,我亦有喜好的事,我嗜武如命,酷愛刺激,打開可以增長自己的藝業,吸取別人之長,以補自己之短。武林有一位奇人,在他一生打鬥中,從未有過勝利的記錄,自號『百敗老人』,但他把每次失敗的經驗,卻一一記錄下來,著成了一本秘笈傳給後人,他的子孫則保持著常勝的記錄,這也就是我喜歡單挑高手決鬥的原因。刺激是一種享受,一種滿足,一種心靈上的興奮,及精神上的活力。白斌,天下各般的刺激,還有勝過血腥的殺氣與生死間爭搏的麼?那淒厲的號叫,突凸的雙眼,委曲的面容,那鮮血的迸濺,肌肉的綻裂,腸髒的蠕動,該是多麼令人激動鼓舞,百脈僨張?尤其在經歷艱苦的拼鬥之後,於汗水涔涔中獲致如此的收穫,在那一聲對手瀕亡前尖長的呼號裡,一切的感官刺激便達到高潮了……」 白斌搖搖頭,心想:「這不是一個正常人,這是一個狂暴嗜血的瘋子。」 黑氣在無定飛環的面孔上逐漸濃密,以致看上去她的臉容似罩在一片陰鬱的霧靄裡,顯得恁股可怖,恁般猙獰,又恁般猙獰得幽遠了,她的音調越來越輕細。 「每在這一刻的到來,我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那不是任何一樁樂趣可以比擬的,太豐美了,太充實了,也太舒暢了,似是一個饑者獲得一頓盛宴,一個疲累的行者得到一張厚軟的床鋪,或是荒漠中的迷途者尋及了甘泉,當然,我也不否認,在意識裡,自也會興起一股榮耀及驕傲。」 白斌喃喃地道:「你倒相當坦白。」 李淡如緩緩地道:「為什麼不呢?這並不是見不得人的事,並不比盜竊搶奪更違背常情……」 白斌暗裡冷笑:「這已不是違背『常情』而已了,這樣的『嗜好』,乃是違背『人性』,違背『天理』!」 李淡如似以一種帶渴望的韻調道:「你義父有『果報神』之稱,你出道不久,就博得『金劍修羅』的綽號,看來,我跟你父子是同路人。」 歎了口氣,白斌道:「我們不是『同路人』,李前輩,你行屠戮是為刺激,滿足嗜好,我父子行屠戮是求個平安——良智與道義的充實,不愧於心。」 「哦」了一聲,李淡如爽然若失:「那倒是我想岔了!」 沈明踏前一步,向李淡如低聲道:「大姊,辰光不早,是不是?……」 李淡如頷首道:「我省得。」 於是,其餘的人們便在這時往四周散開——採取的卻是包圍的陣勢。 無定飛環往一側緩緩走動著,而白斌也自然站那裡不動,好像他們都在等待什麼一樣,設若一個不識武功的尋常人見到這種場面,他必定看不出這竟是一場要命的拼殺前的前奏。 一團烏雲正被風吹退,翻翻滾滾的在晨空中往天的那一邊移動,而其他的雲塊也在不安的擠挪推擁著。 尖比聲如一記暴雷突變又沉,李淡如的身形快得難以言喻的猛然攫撲過來,她掠過這段空間的時段如此短暫,幾乎使人看不清她曾有過挪移的過程,像是甫始看她在動,而她已到了白斌頭頂。 在這一刹之間,李淡如的兩條長臂全已湧現著一種怪異的,近乎透明的朱紅顏色,兩隻如爪的手掌也彎曲似勾,每一根手指的指節都突鼓了出來,閃眩著紅暈的淡淡光華。在她這恍似飛鴻狂瀑的一撲之下,周圍三丈之內旋風驟起,砂石飛舞,氣流呼嚕嚕的旋廻游湧,宛如天與地都在這瞬息之間被她這兩條長臂所籠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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