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南湘野叟 > 驚虹一劍 | 上頁 下頁
五九


  苦老人不等祈煥藝開口,搶著說道:「跟這位朋友不相干,他不管我的閒事,你別把他扯在裡頭。」

  那人嘴角微現不屑之色,舉手一揖,帶著其餘兩人離去。

  苦老兒等那三人走遠,神色頓現緊張,拉著祈煥藝並坐在床上,低聲道:「祈老弟,你我一見如故,肝膽相照,我有干係極重的事奉托,這事說來話長,而且你現在也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我請你多留一日,今夜我如果能夠安然回來,自然最好,如果不能回來,我這裡有封信,請你打開來看,一切都可明白,想來你定然不會負我的重托。」

  苦老兒說話之時,臉色慘澹,大有託付後事之意,祈煥藝接過厚厚一封信,心頭一酸,慨然答道:「老前輩休得如此,不管任何吩咐,我祈煥藝盡力之所及去辦就是。今夜三更朱家大院之會,我奉陪老前輩去走了趟,見個高下。」

  苦老兒一聽這話,雙手亂搖道:「不,不,你千萬不能去!這並非我對你的功夫信不過,而是因為今夜根本不是比武功,你去無益有害。老弟,我以千斤重擔相托,你得照我的話行事才好。」

  祈煥藝見苦老兒說得鄭重懇切,便也不好再多說什麼。苦老兒亦即匆匆離去。

  祈煥藝殘客棧中,心情異常煩悶,思前想後,大仇可說未報,生母不知藏身何處?現在無端邂逅之江湖異人苦老兒,行跡如此詭秘,以極其重要的後事相托,卻又不知這後事究是什麼?空負一手絕藝,而江湖之上,竟如荊棘滿地,羅網重重,困得人身不由主。

  吃了晚飯,調息行功,思潮起伏,血氣翻湧,只是惦念著苫老兒的命運。

  他想:照苦老兒的話聽來,此行明明凶多吉少,見死不救,算得什麼俠義道?

  這一想,祈煥藝心意已決,反覺心平氣和,真氣暢行,周遊十二重樓,四肢百骸,無不鬆快。

  鼓打二更,祈煥藝劄束停留,撬開一塊床下牆磚,將苦老兒的信悄悄藏好。一揚手,扇滅油燈,從後窗出了客棧。

  朱家大院的地點,白天已在閒談中向店小二打聽清楚,在東城二裡以外,祈煥藝施展「大幻步」輕功,出了東城,不一會就已看到一片大莊院,一擰身上牆,循著燈火之處探去。

  一陣風過,隱隱聽得曼妙歌聲,祈煥藝下山以來,尚是初聞絲竹,不由得循聲而往。

  那歌聲發自一座花廳,四周花木扶疏,怪石羅列,中間拱著一座白石平臺,臺上一座四方楠木廳,雕鬲朱簾,氣象堂皇。

  祈煥藝伏在一塊巨石後面。探望半天,廳外四周,毫無人影,心中暗暗奇怪,難道走錯了地方不成?否則何以對方一無戒備?

  心念一動,急欲看個明白,雙肩微晃,飄身至窗外,從後窗的空隙中望了進去。

  這花廳中的陳設佈置,竟如侯門王府一般。

  只見花廳衛用紫色絲幔隔成兩半,十二支明晃晃粗如手臂的紅燭,照得亮如白晝,地下鋪著極厚的五色地毯,行路無聲,四周雜陳錦因,正中—張紫檀炕床,滿鑲羅甸,閃閃作光。

  炕桌上擺著六隻銀碗,兩隻玉杯,兩人對坐小飲。

  這兩人,一個年約五旬,鉤鼻深目,但油頭粉臉,衣著華麗。竟似少年風流,到老不改的浮華浪蕩于弟一般。

  另一個枯瘦矮小,一件藍布長衫,又髒又破,指甲留得老長,卻是垢泥不洗,這副形相,在這富貴華麗的屋中,太不相稱。

  這兩人,一個是苦老兒,另一個正是向苦老兒訂約的那人,也就是「玄蜘教」內堂總香主,「陰陽脂粉判」耿瀆的大徒弟,「粉面狼心」劉喬。

  再往下看,一旁站著兩個絕色女子,長裙曳地。羅袖輕飄,—個曼聲請歌,一個拈著一支玉笛相和。

  祈煥藝好不奇怪,這哪裡是殺伐搏鬥之場,杯灑言歡,恍如良朋聚會,到底搞的什麼玄虛?

  這時,只見「粉面狼心」劉喬,舉杯向苦老兒道:「老前輩一生飄泊,到老也該事享清福了。家師已準備了一處比這裡勝過十倍的所在,請老前輩頤養天年。」

  苦老兒笑道:「多謝令師之情,只是苦老兒生來苦命。恐怕沒福消受。」

  劉喬接口道:「老前輩何出此言?命由心造,老前輩要如何便如何,難道還有人敢攔阻不成?」

  苦老兒微微一笑,舉杯一飲而盡,贊道:「這灑真醇!」

  劉喬怫然不悅道:「我跟老前輩談正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何必『顧左右而言他』呢?」

  苦老兒故作不解道:「正事?什麼正事?你說,我聽著呢。」

  劉喬忍怒答道:「『三峽藏寶圖』老前輩拿著無用,『玄蜘教』可是要定了,以無用之物,善價而沽,老前輩打打這把算盤看!」

  苦老兒失笑道:「你這真是一廂情願,怎知道藏寶圖對我無用?」

  劉喬接口道:「如果藏寶圖對你有用,何以寶藏至今未為老前輩所發現?豈非藏寶圖無用。」

  苦老兒道:「既然如此,此圖你不要也罷,因為反正無用。」

  劉喬閑閑答道:「話不是這麼說,也許到我們手裡就有用於呢!」

  苦老兒湊近頭去,說道:「你倒說說看,怎麼個有用?」

  劉喬搖搖頭說道:「對不起,這我可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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