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南湘野叟 > 驚虹一劍 | 上頁 下頁
四六


  只見他雙臂一伸,立掌齊胸,指尖斜出,成為虛抱之勢,然後雙掌微微向前拍動,藝兒頓覺一陣寒風襲到,竟有些站立不住。

  猛然想起,剛才一開口說話,「須彌勁」勢已解,遂又重新運氣施為,果然「參差浪」的掌風,不能動他分毫。

  但是,「參差浪」可說根本還未發出。

  慢慢的,掌風一陣比一陣緊,藝兒覺得「須彌勁」就像在他身外裹了一個緊韌無比、彈性極強的氣泡,「參差浪」掌風不能直接拂到他身上,只是隔著這層氣泡,感到極大的壓力擠得他不能不一步一步往後退。

  他想往左右躲避,誰知「參差浪」綿綿不絕的掌力,分向兩邊延伸,等於築了一道圍牆,沖不出去。

  就這樣一步一步逼到崖壁之下,後退無路,而侯陵的「參差浪」仍未發出最後一擊,只是雙手拍動的幅度較大,速度較快而已。

  藝兒忽然想到,師父曾說過「須彌勁」的妙用:「剛可摧石,柔可藏針。」柔勁已經試過,剛勁何不也試上一試。

  心念一轉,以神役氣,以氣役力,全身勁道,貫注後背,靠一擠,結果,連他自己都不相信起來。

  藝兒整個身子已嵌入堅硬萬分的崖壁青石之中。

  就這時,兩股陰寒勁急,淩厲如刀的掌風,倏地襲到。藝兒大驚失色,暗怨侯老俠怎不懂「須彌勁」的道理?這裹在外面的一層「氣泡」,內裡貫注他的全部真力,真有絕頂厲害的掌風,只要割開「氣泡」的一個裂口,立刻就會爆炸,神仙也救不了他被炸得粉身碎骨的命運。

  情急之下,雙掌齊發。「須彌勁」加「兜羅手」,連他自己都不曉得發出什麼結果?只覺一個身子,似從崖壁中彈了出來,前面撲空,後面一股強勁無比的力量在推,成了一發難收之勢。

  猛然間,脖子一緊,勢子收住,這才看出是侯陵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放在當地,哈哈大笑。

  笑聲中,「七妙居士」孫寒冰,向一微上人拱手說道:「恭喜,恭喜。老和尚蓋世絕藝,有了傳人,也是武林之福。」

  侯陵也笑道:「虧得我撤招撤得快,要挨了他的『兜羅手』,考生打試官,有口難言,可不是白吃啞吧虧?」

  藝兒這才知道,剛才這下子的力量究有多少,萬分惶恐的問侯陵說道:「藝兒不知輕重,侯爺爺,你老人家……」

  侯陵打斷他的話道:「你別解釋,我是要逼出你的『兜羅手』,可沒有想到你竟有這大威力,若是我要跟你硬對一掌,得用七成的力量。行了,孩子,江湖道上有名有姓的朋友,你都可以放心招呼了。不過……」侯陵臉色一正,重重說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越是平常少聽到名兒的人,越要小心對付。記住了!」

  藝兒一字一句,深深印在心頭。

  孫寒冰和侯陵在山上過了年,藝兒殷勤伺奉,片刻不離。老弟兄們,聚日無多,各個流連不舍,直到上燈,還在「剪雲小築」作客。

  這一來便宜了藝兒,侯老俠把「空空手」傳給了他,孫寒冰因「龍形九劍」不弱於「七妙劍」,劍法不必再談,教他獨門暗器「打字鐵蓮子」。一微上人一生行事,十分光明正大,暗器素非所擅,孫寒冰這套「打字鐵蓮子」,正好彌補了藝兒武功上的缺憾。

  元宵節後,孫寒冰和侯陵告辭下山,臨行之時,與一微上人訂下中秋之約。孫寒冰不知怎麼,丹風眼中,竟有閃閃生光的淚花。

  第二日,天朗氣清。

  一微上人等藝兒做完日課,將他喚到「守白軒」中,問道:「如果你武功天下無敵,何以自處?」

  藝兒一時摸不著頭腦,不知師父問這活是何用意?

  一微歎道:「孽障,孽障!把我平日教導你的話,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藝兒見師父動氣,一急之下,這才想起,趕忙俯身答道:「師父常說,『道愈高,身愈危』,藝兒不敢忘懷。」

  一微上人又問道:「道與身不能兼顧,當怎麼處?」

  藝兒想了一下,答道:「寧可危身,不可無道。」

  一微上人喝道:「可是心口如一?」

  藝兒不慌不忙答道:「藝兒不敢打誑語。」

  一微上人點頭微笑,異常慈祥的說道:「我看你也不是那樣的人。你且坐到禪床上來,我助你打通任督二脈!」

  藝兒驚喜交集,但知此刻最要緊的是心平氣和,因而靜慮凝神,不敢激動,只是恭恭敬敬叩了一個頭,拜謝師恩。然後站起身來,在禪床上向東方般腿坐下,開始調息。

  一微上人緩緩起身,行至石書案前,取過一個白松木盒,揭開盒蓋,拈起一根蒼翠松針,問藝兒道:「助人打過任督二脈,不外以個人真力相借,只是手法並無定格。我用這支松計穿穴,以真氣導引,下達尾閭,上透泥丸,任督兩脈一通,陰陽二氣交會,初時必有意想不到的幻象,你要當心,免得功敗垂成!」

  說罷,拍腿坐至藝兒身後,看准他腦後玉枕骨上的「腦戶穴」,拈起松針,逐漸刺了進去。此時真力聚於指尖,虛指上壓,松針即在藝兒體內運行。

  初時,藝兒只覺如小蟲子咬了一口,漸覺灼熱一線,由玉枕循天柱、夾脊雙關,至腎關,到了尾閭之前停滯甚久,突然又是一陣脹熱過後,頓感渾身輕快無比。

  灼熱一線,由下而上,循原路而歸,至玉枕一關,又複停滯。

  這次藝兒有了經驗,知道師父正在回重真力,為他透送泥丸,便用本身真力導接,免得師父過分勞累。

  果然,一接一引,事半功倍,稍一感到熱脹以後,立刻陽和之氣恍如風起雲湧般,透達四肢百骸,任是他定力功深,也禁不住喜心翻倒,恨不得站起來,手舞足蹈,歡呼一陣。

  只聽一微上人輕喝一字道:「靜!」

  藝兒趕快收懾心神,這時灼熱一線已至前面,由泥丸下達神庭、鵲橋、重樓、降宮、黃庭而歸於丹田。然後複循原路而返,一微上人仍從腦戶穴內,收回松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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