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南湘野叟 > 驚虹一劍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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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侯陵手中劍剛一轉向,一微疾伸左手。如電光石火般,倏然握住侯陵右手手腕,食中兩指扣住脈門,微微使力一扭,侯陵疼得豆大的汗珠直冒,萬般無奈,只好撒手,嗆啷一聲,把劍拋在地下。 一微看見侯陵交劍,便一鬆手。侯陵滿面羞慚,暗下尋思,若真是經官府,這個人可丟大了,連帶振遠鏢局的面子也一掃無餘,不如找個空,溜之大吉。 正在暗打主意,心神不定之際,卻不料一溜寒光,緩緩撲來,定神一看,仍是那把寶劍,順手一抄劍把,接在手中,怔怔的看著一微,不知是何用意? 只聽對面一微又輕喝道:「貧僧要打你個心服口服,來,來,再賜教幾招,讓貧僧開開眼界。」 侯陵如墜五里霧中,不知是凶是吉?細看一微臉色,帶著詭秘的笑容,再一回想剛才交手的情形,心中一動,精神複振,滿面笑容的回說:「好,好,難得有機會領教大和尚的絕學,在下侯陵先告罪了!」 說罷,右手捧劍,環胸斜搭左掌,靜侯一微進招。 一微識得這是青城嫡派「先天玄都劍」的起手式,心中更添了一份好感。原來少林、青城兩派,素稱交好,動手過招,無形中會情讓三分。因此微微笑道:「原來是青城弟子,貧僧倒失敬了。」 侯陵一聽這話,不覺耳根發燒。原來侯陵並非青城出身,他這套「先天玄都劍」,仗著心性靈敏,是從賀開廢那兒偷學來的。不過當時不便說破,含含糊糊說一聲:「不敢。」混了過去。 一微說聲:「有僭了。」僧衣飄拂,揉身發掌。侯陵一撤右手,一式「白猿獸果」,劍尖直指一微下頦。 一微身形往後一仰,不待侯陵撤招,起右足,「平地樓臺」直取侯陵小腹分水穴。這一招看來陰險,實是虛招,等侯陵一吸小腹。閃身後退,一微立即腰上一墊勁,上身仰起,右足跨出,順勢一掌,直擊侯陵前胸。這一招名為「逆水行舟」,威力非凡,一微有心要試一試侯陵的功力,看看他能招架得了招架不了,故而招式雖凶,掌力卻輕,只不過才用上三成真力。 就這樣已震得侯陵身形一晃,暗叫一聲慚愧。更不敢稍有怠忽,一領劍訣,一式「分花拂柳」,重又撲身向前。這一交上手轉眼二十招過去,侯陵這套「先天玄都劍」,雖說偷學而得,卻也招式精純,不粘不脫,一時劍影滿地,雙掌生風,打得難解難分。 一微看看是時候了,喝聲:「侯施主儘管施展絕學,看貧憎接不接得下來!」說罷掌風一緊,逕取侯陵全身之三十六大穴。 這下逼得侯陵不能不全力應付,一式「三山半落」,抖起碗大劍花,當頭刺去。但招式不敢用老,右手撒劍,左腳上步,「白鶴亮翅」,自下而上,斜砍一微左肩。 好個一微,捷如猿猴,不待劍到,先已退步,然後擰身一竄,來至侯陵左面,一跺腳喝道:「當心了,看我奪劍!」 侯陵口雖不言,心卻不信,正待以一式「縱虎歸山」,回劍封住門戶,那一微已起右拳直搗面門,侯陵心神一分,右手手腕不知怎麼已在一微左手掌握之中,只覺得他使勁—抖,手中劍把握不住,第二次墜落塵埃。 這刹那間,侯陵顧不得腕痛如割,只緊緊記住一微的招式,如何擰身閃避,如何虛晃右拳,如何同時伸左臂捉自己的手腕,如何捉住手腕使勁一抖。 一微可已松了手,右掌拍出,喝道:「還不快走,下次再犯在我一微手裡,可不拿這一式『赤水屠龍』治你了。」 侯陵心想,居然連他自己的法名和招式的名稱都告訴了,心中感激萬分。 當下就著一微的掌風,順勢滾了一個跟頭,翻身而起,一揖到地,朗聲說道;「侯陵敬承大教,此時不敢言謝,將來總有報答之日。」 說完,以「龍行一式」往前一竄四五丈,施展絕頂輕功,飛奔下山,去辦自己的正事。 一微抬起寶劍,眼望黑影漸漸沒于萬山夜色中,不由得浮起一陣舒暢的笑容。原來兩次過招,乃是一微有心暗傳少林獨門秘藝,傳者有情,受者會意,這也算是人生遇合的一快了。 且說這手秘藝,乃是第一等的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當年一微的師祖天通大師,深以出家人江湖行道,身帶兵刃,諸多不便,而如遇強梁之徒,兵刃又為防身所必需,為求赤手空掌得以制服兵刃在手的惡徒,故而博采各家空手入白刃功夫的長處,參以新意,苦心研求,經歷五栽之久,才創出這門秘藝,名為「護身三妙手」。 「護身三妙手」共為三招九式,第一招,「赤手屠龍」,可以奪腕。第二招,「大千微塵」,兩指輕彈,借力使力,可使敵人兵刃脫手而去。第三招,「如磁引鐵」,不論任何兵刃,伸兩指便可夾住刃尖。「大千微塵」和「如磁引鐵」兩招,非具有絕高內功,不宜輕學,學不好,兵刃無眼,無益而有害。數當時少林好手,除了亦真、亦玄和兩三長老以外,後輩子弟中,只有一微獨擅「三妙手」。就連一塵,也不過對「大千微塵」偶爾一試,「如磁引鐵」的功夫,實在差得遠了。 一微因愛才一念,並知侯陵功力尚淺,故而授以「赤手屠龍」的奧義,幸虧遇著玲瓏七竅心的侯陵,不負他一番苦心,自感欣然。至於侯陵得此不傳之秘,隻身上桐柏山,以一雙肉掌等於發揮「雷音七星伏魔劍」的功用,大敗金刀王七山,討鏢復仇,揚眉吐氣,從此名震武林,只好一言表過,不再多敘。 且說那一微幹了這一件慈悲為懷,稱心愜意之舉,自以為人不知鬼不覺,縱有人知亦無愧於心。那知道另有寺中輩分高、身手好的和尚,看得一清二楚,詳詳細細,告到一塵面前。 在一塵,這可是大做文章的好題目,假借僧眾名義,一狀告到掌門人亦玄面前。告一微的罪名,一是「勾結匪類,竅盜本寺重器」,二是「未得掌門允許,私傳本門秘藝」。 這兩款罪名,只要有一項成立,一微就該逐出師門,一塵工於心計,深知打草驚蛇的道理,平日決不輕舉妄動,一動就如打蛇在七寸,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已,故而所告罪狀事實,有頭有尾,無可抵賴。少林掌門人亦玄,對一微這個師侄,萬分契重,私下把他找來一問,一微直認無諱。這讓亦玄可是痛心之極,明知一微本心不壞,只是一時之錯,倘因此而把這樣德行武功,冠絕同門的弟子,逐出山門之外,于公於私,實在都不忍心。可是以掌門之尊,必以執法為重,既犯少林家規,何可庇護?何況告狀的人,乃是一微的大師兄,少林寺總管蔗務的首座大弟子,其中用意實不簡單,更需要番慎將事。可憐七十高齡的亦玄、竟為此彷徨繞室,澈夜若思。第二天清晨,悄悄去叩訪病廢已久的師兄,也就是一塵、一微的恩師,亦真大師。老哥兒倆促膝淡了兩個時辰,亦玄才回到方丈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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