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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 血神妖孽 七情迷魂(2)


  乙休一面說,一面手揚處,一片紅光硬將面前的佛光撐擋開去。五姑在一旁道:「妖孽早已遁遠,只怕追不上了!」乙休抬頭一看,晴空萬里,哪裏有絲毫形跡,心中雖恨,只得罷了!

  當下四人一起落地,察看熊血兒的屍體,只見全身精血,盡皆乾枯,顯然已被血影吸取殆盡,乙休想起血兒和金針聖母女兒施龍姑的經過,可說和自己多少有點淵源,更是憤恨。只聽得袖中,突然傳來藏靈子的聲音,細如嬰兒,道:「乙道友,小徒昔年,曾蒙一位異人指點,贈有一道靈符,如今原身雖毀,元神必已藉那道靈符之助,逃往那位異人處,倒是因禍得福了!」

  乙、凌、朱、崔四人想起剛才血影向乙休那一撲之威,若非乙休法力真高,只怕也已遭殃。熊血兒雖在藏靈子門下多年,是否能在血影所襲的緊要關頭,將元神遁走,實有疑問!

  四人心中疑惑間,只聽藏靈子又道:「四位不必懷疑,其中原委,無法詳談,小徒必可無恙。貧道蒙四位相助,得以兵解,感謝不盡。」

  乙休道:「你放心,剛才丌南公老怪物,趁火打劫,盜了你一股聖泉,我便和你一起到落伽山去找他,逼老怪物用他煉的靈藥,助你元神凝回,你看如何?」凌渾忙道:「駝子又來多事了,幻波池所藏毒龍丸,快將出世,給藏靈子服上一顆,豈不比找老怪物好得多?」乙休一翻眼,道:「你當我不知道麼?老怪物敢在我們面前鬧鬼,也不能叫他平安無事!你不敢去!我去!」

  乙休話才說完,袍袖一拂,紅光滿眼,人已不見,只聽天際,隱隱有幾下霹靂之聲傳來,便自寂然。眾人知道乙休說做便做,此去落伽山,乃是丌南公的根本重地,實是非同小可,弄得不好,千年道基,毀於一旦,都好生代他擔憂。

  當下朱由穆手揚處,地下便陷下一個大洞,連法壇帶熊血兒屍體,一起沉下洞中,轉眼之際,洞又不見,仍是長沙漠漠,絲毫不見痕跡。

  原來當藏靈子四九重劫降臨之際,血兒自知法力淺薄,插不上手去,有乙、凌、崔三人相助,若是再逃不過天劫,那是天意難違,無可奈何之事。他獨自一人,在離法壇不遠處,暗自焦急,正在默禱上蒼護祐恩師,鼻端忽然聞到了一絲極淡的血腥味,面前突然現出一條如虛如幻,血也似紅的人影。熊血兒曾在峨嵋開府時,參與盛典,見過血影生事,被十數名仙人聯手逐走,一見血影,心靈便大受震動,知道自己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重大關頭。心意甫動,昔年異人所贈靈符,便已發動。

  藏靈子師徒,昔年所遇那異人,原是大荒山無終嶺枯竹老人的元神化身。此時血兒拜師不久,與藏靈子一起,本是無心相遇,老人看出血兒根骨秉性,俱是上乘,言談之中,頗代血兒投在藏靈子門下可惜,血兒師恩深重,不以為意,藏靈子卻是氣量狹小,當時也不知老人來歷,雙方把話說僵,就動起手來。鬥法一日夜,藏靈子終為老人所敗。

  枯竹老人當時也不為已甚,只對藏靈子道:「你兩個徒弟,大徒弟師文恭,結交妖邪,遲早死在邪魔之手,你自己臨到四九重劫,也未必有好結果。只是你這小徒弟,根骨人品,皆是上乘,來日大難,只怕以你的本事,難以庇護。如今他在你門下,如是他死過一次,便不算你的徒弟,我有意收他為徒。如今這樣說,你也不服,到時你自會明白!」

  老人說罷,一揚手,青光一閃,陡地將血兒全身包沒,血兒當時大驚,只覺得身上一涼,青光已透體而入,一閃不見。

  血兒心頭還有一點涼意,拉開衣襟一看,心口有極小的一點青色,不是留意,絕看不出來。血兒正不知是吉是凶,老人又道:「你來日之難,極其凶險,如今我以一道靈符,護住你元靈,到你自覺萬難有倖之際,只消心意略動,靈符立生作用,能將你元神送來我處!」老人說罷,便自不見。

  藏靈子落敗之後,心生不忿,幾次想要設法報仇,偏生對頭如神龍見首,一次相遇之後,再也未曾見過。用盡心機,才打聽到對頭竟是枯竹老人的元神化身。藏靈子修道年久,焉有不知大荒二老出名的難纏之理?自然噤若寒蟬,不敢再提報仇二字了。

  血兒心口那一點青光,一直留著,時日一久,也漸漸忘記,並不放在心上。直到此際,看到血影就在眼前出現,而且正向自己撲來,才陡地省起,以自己法力,萬萬不是血神子敵手,昔年老人所預言的大難已然應驗。心念一動間,靈符已生作用,護著血兒元神,離體飛起。

  那道靈符,和枯竹老人心靈相通,發動之際,又具有極其神妙的隱形作用,是以連血神子那樣邪法神通,也被瞞過。血影直撲血兒,透體而過時,才覺出元神早已離體,本來打算血兒在藏靈子門下多年,又可得益不少,怎知失了所算,心雖奇怪,還只當血兒功力不濟,並不為意。

  血神子此來,本是想趁藏靈子遭劫之際,來趁火打劫,及至頂了血兒原身,來到法壇近前,正是藏靈子元神離體,投入乙休袖內的吃緊關頭。血神子一見有機可趁,立時便借向乙休道謝,血影直撲乙休。

  乙休得道多年,法力高強,神通廣大,尋常妖邪,一聞巫山神羊峰大方真人神駝乙休之名,無不望風而遁。但血神子並非尋常妖邪,身兼正邪兩家之長,自從煉成血神經,全身變為一個似實非實、似虛非虛的血影之後,已幾近不死之身。法力再高強,只要被他血影罩上,透體而過,立時慘死,全身功力並還被他吸收。昔日峨嵋開府,血神子在眾仙追逐之下逃遁,遇上猿長老,猿長老何嘗不是數百年修為,一樣慘遭殺害。自此之後,血神子一直在北海一帶,伺機又殺害了不少附近潛修的散仙,功力更增,一想到若能向乙休如法炮製,則幾乎從此之後,無人能制,是以立時發動。乙休若不是當機立斷,以本身三昧真火退敵,也必要吃虧無疑了!

  當下朱由穆首先告辭離去,凌渾夫婦,又到藏靈子的柴達木宮之中,代藏靈子遣散門人,封閉宮殿,忙了幾個時辰,司空湛自己量力,覺得幫不了忙,也自告別離去。

  卻說東海雙凶逃遁之際,倏然分途,毛簫向北,癩姑獨追。章狸向西逃去,朱文、金蟬、英男三人,一起急追,朱文金蟬一面急催遁光,一面已將天心雙環放起,兩圈青紅心形光芒,高懸天際,急速向前湧來,寶光燭天。英男的南明離火劍和五雲神圭,更是聲勢驚人。一個是火一般紅一道,發出雷震之聲的劍光,一個是小山一樣高湧的墨綠圭形寶光,向前急駛之際,排空而起的轟發之聲,震耳欲聾。而在三人之前,章狸元神所化梭形濃紫色光芒,去勢如電。

  雙方的勢子均急驟之極,轉眼之間,已經飛出千餘里,只見前面腳下,雪嶺橫亙,崇山起伏。朱文、金蟬和英男三人,均不知已經到了崑崙山上空,還在向前急追。正追駛間,只見腳下一座高出雲表,只留峰尖在雲海之上,峰尖之下,全隱在翻翻滾滾的雲霧之中的山峰頂上,突然射起一股黑氣。

  那股黑氣,一望而知不是正派中人所發,來勢快絕,才從蜂頂射出之際,看去細才如指,一射上半空,立時展布開來,眨眼工夫,半邊天都被遮黑。黑氣之中,隱隱有金星亂迸。三人只聽前面急逃的章狸發出一下尖銳的叫聲,直向黑氣中投去。

  章狸元神所化紫光才一投進黑氣之中,只見黑氣中射出一蓬金星,金星亂迸之中,章狸元神立被捲走,一閃不見,在被捲走之際,似乎聽得章狸發出幾下急嘯之聲,淒厲無比,但聽不出是在叫些什麼。

  章狸元神一被捲走,黑氣仍在展布,轉眼之間,以金蟬的慧目法眼,竟也不能透視黑氣。這時,半邊天空,全為黑氣所遮,另半邊天際,則是天心雙環、五雲神圭的寶光。一邊是黑霧沉沉,陰雲慘慘,一邊是寶光上燭,耀目生花,頓成奇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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