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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金銀寶島 摩訶尊者(2)


  住了幾日,作別離去,途中曾遇到金、石諸人,後又同到幻波池,氣走丌南公,逐走九烈神君,幻波池事完,陳岩也和前三生情侶易靜重見,為要使易靜恢復舊時容貌,需要幾種靈藥,其中一種在海外一個小島上,島主人恰是蘇憲祥好友,於是約了李洪,一起又向大咎山飛去。及至飛到大咎山一看,憲祥楊孝均已他出,祇剩門人章勉留守,說日前采薇大師曾來飛書,師父看完立即飛走。楊師兄因魔女對他情深愛重,二人約定祇作名義夫妻,各保元真,同修仙業,已然稟明恩師同去魔宮成婚。

  陳岩暗忖自己要的兩種靈藥在北海一個著名旁門散仙所居島上,求取不易,稍為失機,藥取不成,還要樹一強敵。憲祥雖和島主有交,但是此人乃旁門散仙中能手,法力甚高,性情古怪,並非好惹。更在島上設有十三門惡陣,與峨嵋仙府右元洞情慾十三限有異曲同工之妙,破他甚難,曠日持久,豈不誤事!不如就在當地等他回來,便強李洪一同留下,那知待了十來天,憲祥終未回轉。

  李洪等得不耐,不肯再待下去,要去東海見燃脂頭陀,陳岩沒奈何,祇得留下一書,請憲祥回山立往東海相見,同往北海求取靈藥。滿擬憲祥日內即歸,等飛到東海,會見燃脂頭陀,三人敘闊之後,陳岩告以求藥之意。

  金銀島主吳宮得道多年,功力甚深。雖然出身旁門,以前極少惡行,自從移往北海,仗著天時地利,早與外人隔絕。他那金銀島深藏海眼之下,本是一座浮礁,隨著極光感應升降。經他多年苦心佈置,全島均經法力煉過。平日深藏海底泉眼之內,每一甲子浮起一年零三個月。島上幾種靈藥仙果也正此時結實,如今正是開花之期,可等蘇道友來了齊去。

  陳岩在海底水洞中候了十來天,憲祥方用飛劍傳書,說自己現在東海釣鼈磯奉采薇大師之命代煉靈藥,請速往相見,即日起身,免得過了期限,金銀島下沉誤事。一人見書立即辭別飛往釣鼈磯,會見了蘇憲祥。又見崑崙派小輩劍仙小仙童虞孝、鐵鼓吏狄鳴歧在彼,也準備往金銀島取藥,於是一起結伴前行。

  陳李二人見對方正教門下,人又英爽,頗為喜慰。虞狄二人見對方年幼天真,根骨法力那等高強,由不得心生讚佩。又有憲祥居間,雙方都是好友,於是越說越投機,無形中成了好友。飛遁神速,不消多時便轉入北海。先見下面暗雲低壓,惡浪排空,水天相接,一片混茫,一眼望過去,老是霧沉沉一派荒寒陰晦之景。再往前飛不遠,便見狂濤滾滾中擁著不少大小冰塊隨波趄伏,疾馳而來。

  跟著又見大小冰山林立海上,順流而下。後來漸離寒帶,除了天就是水,連冰山也見不到一座,海霧卻越來越濃,如非五人都是慧目法眼,離身數尺便不見人。虞狄二人方覺荒寒苦悶,笑問還有多遠才到?憲祥低聲說道:「前面就是金銀島,島主生性奇特,好些禁忌。到時由我領頭相機行事,此時不可開口!」正說之間,忽然飛出霧陣之外,面前形勢大變。原來來路海面波溱險惡,水作黑色。一出霧陣,水色立變,一眼望過去,碧波滾滾,水色清深。

  天邊碧波無垠中,綽影約約浮出一黃一白兩點島嶼,直似一頂金冠一個銀盆隨著浪頭起伏,出沒波心。遠望已覺奇麗非常,漸飛漸近。島影也自加大。這才看出這島形如玉簪,兩頭圓形,中段較細。左邊半島外圍滿佈金色奇花,中擁一座金碧樓臺。右邊半島石質如玉並無房舍樹木,卻被一片銀霞籠罩其上。中段相連之處作珊瑚色,上面設有一座飛橋。憲祥忽然揮手令眾暫停,自往島上飛去。李、陳等四人忙把遁光停住,各用慧目法眼注定前面。這時離島約有四五十里,遙望憲祥縱著一道遁光,星雨流天向前飛射,眼看快要到達,忽由當中朱堤海岸之上飛射出一蓬五色光網。雙方剛一接觸,便同往島上飛去。緊跟著起了鼓樂之聲,仙韶迭奏,響震水雲,聽去十分娛耳。一會樂聲止住,便不見有動靜。眼看紅光照波,暗陽耀水,海面上射起萬道紅光,照得那座金銀島嶼耀彩騰輝,精芒四射,越覺莊嚴雄麗,氣象萬千。

  四人久候無音,深知主人強傲孤僻,不近人情,漸生疑慮。李洪提議隱身往採,陳岩關心靈藥,虞狄二人也是少年喜事心性,略為商計,便同飛往。因島上自從樂聲止後老是靜悄悄的,除斜日返照,色彩格外鮮明外,別無異兆,不似待敵情景。四人身形又全隱去,以為不致被人所覺察。那知四人一時性急,竟因此生出枝節。原來五人來時,島主人吳宮早已驚覺。憲祥偏是小心太過,深知主人行事難測,飛到島前禁地邊界便將四人止住,竟欲先由自己以禮求見,代四人先說來意。

  那知主人將憲祥迎入東半島金宮之內款待,憲祥說起來意並代四人求見。島主吳宮素來強傲,不肯下人。聽來人中最幼兩童均具極大來歷,李洪更是九生修為,妙一真人愛子,前生曾在天蒙神僧門下,今天又是寒月大師高弟。吳宮雖少惡行,終是旁門左道出身,雙方邪正不同。近一年中照例開島,來訪同道和昔年舊友多是在峨嵋開府時受有萬妙仙姑許飛娘之託,想要乘機擾害,後見對方仙法神妙,知難而退的那些向隱海外的旁門散仙,和五臺、華山兩派餘孽。這類人如何能說峨嵋好話!

  吳宮一則有了先入之見,飛娘又親來勾引,吳宮一時不察,竟落在飛娘的套中,對於峨嵋由不得生了忌恨。憲祥說了一陣,見主人老是望著自己靜聽。還當他向來如此,不以為意。等到說完,一眼瞥見吳宮口角上微帶冷笑,才覺話不投機。

  吳宮忽然笑道:「蘇道友,我知你是好人,照例有求必應,意欲借我討好峨嵋,交接那些狂妄無知乳臭小兒!卻不知我行事任性,向不懂什情面。如打算由你說情向我求取靈藥,就該隨你到島前通名求見,我縱不肯容易相贈,他以後輩之禮而來,我也不會使其失望而歸。他偏狂傲無知,令你先來說話,姑看在你的分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好在半島設有十三門大陣,靈藥就在西半島,向不禁人採取,有本領通行十三門,由他隨意採取如何!」

  憲祥見他犯了本性,力說同來四人並無一個峨嵋派在內。李洪雖是妙一真人九生愛子,但他早歸佛門,轉世年幼,新近下山。虞孝狄鳴岐乃崑門下,陳岩更是一位獨修的散仙,為二前生情侶來求靈藥,與峨嵋派何干!

  吳宮方自沉吟,忽似有甚警覺,雙目微閉,隔了一會,冷冷的答道:「既這等說,我留道友在此對食半日,來人如不自恃,必在禁地外候道友出見。祇能候到午夜,我必放道友出去,開禁引其相見。我看道友份上,十三門大陣的威力至多用上一小半,稍有法力便可通過,絕不使其難堪。否則便是有心上門欺人,情理難容,我也不過分難為他們,祇照舊例相待如何?」說罷便命門人將島上禁制,連同埋伏的法寶,一齊施為,加緊防守!

  憲祥覺得自己和主人交好多年,以前還曾為他出過大力,不料竟會受人蠱惑,反臉不認人,越想越有氣,強笑答道:「道友如此多疑,我也不便多言。不過來人年幼,行事未免疏忽,如能等過子夜,得蒙道友相諒,再好沒有。如因我久不出見,不耐久候,保不來此求見,道友心有成見,先入為主,非見怪不可,他們不知底細,誤觸禁網埋伏,必當主人有意為難難免冒失,可否開放門戶,容他按照島規通行十三門陣取那靈藥呢?」

  吳宮冷笑道:「道友,我們不犯為此傷和氣,他們以禮求見,自好商量,便直叩島宮,照例行事,也可憑他功力福緣以定成否,祇不欺人太甚,絕不出手!」

  憲祥早聽他吩咐門人將金島陣法埋伏一齊發動,外加三層雲網封閉阻隔,端的如臨大敵。那雲網更是前古奇珍,險現由心,神妙非常,威力甚大,不易衝破。如用法寶毀去,立成不解之仇,還未入陣,這頭層關口先難通過!況還有好些佈置,分明未看絲毫情面,視若仇敵!心雖憤怒,表面笑語從容,一毫不顯。

  二人都是好量,每見必飲,憲祥由談話中聽出吳宮和許飛娘相識,妖婦常來島上小住,並將島上靈藥要去不少。知他倒行逆施,早晚自取滅亡,多年交好,雖代可惜,無如忠言逆耳,勸必不從,祇得聽之。心還想來時主人曾以鼓樂相迎,四人不會不知,也許不致冒失。正自盤算萬一雙方走了極端如何化解,忽聽異聲如潮由前島傳來,吳宮面容驟變,端起酒杯向空一潑,張口噴出一股真氣,隨手一指,那半杯殘酒立化一片青光懸向席前,吳宮怒道:「道友說我多心,且看豎子何等猖狂罷!實不相瞞,如非深知你的為人,此時便容你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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