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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熔山製巒 各顯神通(4)


  朱梅說:「這個不用你多心,憑駝子決吃不了人的虧,當是你麼?」凌渾道:「兩個矮子也要鬥嘴,你們倒是有東西送主人沒有?誰要拿不出新鮮物事,把我這根打狗棒借他。」藏靈子冷笑道:「你不用巧說僵我,我知兩矮子在紫雲宮混水撈魚,得了好些砂子。那本是峨嵋門下弟子之物,再還給人有什希罕!齊道友千古盛舉,又承他以謙禮相邀,我早備有微意,已將柴達木河三道聖泉帶了一道來,總比你們這些慷他人之慨的見點誠心吧。」這句話一出口,眾仙俱知那三道聖泉藏靈子看得極重,他和峨嵋又無深交,怎會如此割愛厚贈,俱都驚詫!

  凌渾笑了一笑,方要答話,乙休忽道:「你們耍貧嘴有什意思,還不快看靈嶠諸仙妙法。」說時阮甘丁三仙已然命陳文璣、管青衣、趙蕙三女弟子如法施為,三女領命回身,立時足下雲生,同時飛起。各將肩挑花籃取持手內,分著三路由紅玉牌坊前起始沿著各處峰岩溪澗上空緩緩飛去,花籃中的花子便似微雨輕塵一般不時向下飛落。

  陳文璣等三仙眼看快要繞遍全境飛到盡頭。由姜雪君帶來的那些執役仙童倏都出現,往五府後面的山上飛去。三女看出用意,沒到後山便自飛回。神尼優曇笑道:「想不到瑛姆師徒也如此湊趣,這些已成氣候的花木果樹,我們稍為助力,每株俱能化身千百。仙府前面本多嘉木美樹,祇嫌地方太大,倉卒之間不夠點綴,加上許多珍奇通靈的花木果樹,越發錦上添花十全十美了,貧尼對齊道友無可為贈,且送少許甘露,聊充催花使者罷!」優曇大師言還未了,姜雪君已由後山前現身飛來,見面便向優曇大師行禮笑道:「那些花木之精本在東洞庭生根,後輩起初憐他們祇採日月風露精華,向不害人,又值齊真人開府盛典,初意他們俱有幾分靈氣,種植在此可點綴仙山,權當微禮。」

  姜雪君笑道:「大師玉瓶中藏有甘露靈漿,青海教祖此來又攜有靈沙聖泉,欲請加恩賜以膏露,俾得即時復原榮茂,於開府之時略增風華,不知尊意如何?」

  優曇大師知道瑛姆師徒是因自己玉瓶中甘露所帶無多,恰巧藏靈子以大劫將臨,非有玄真子妙一真人夫婦等峨嵋長老出力相助,難於脫免,把守了多年的三道地脈靈泉用極大法力帶了前來,藉以結納,正好挹彼注玆,所以姜雪君如此說法。便笑答道:「就煩道友大顯神通,以靈泉澆灌那些仙府奇花,貧尼去至後山助那些花木果樹成長,就便結點果實與諸位仙賓嘗新吧。」

  姜雪君說時,青海教祖藏靈子也已走過來,應道:「仙府全境,山巒深澗均經仙法重行鼓鑄陶冶,地脈暗藏禁制妙用,不是外人可得穿通接引,來時泉源已由荒山引到山外,祇限雷池之隔,可請指一泉路與外通運,行法時也方便些。」姜雪君知他用意,笑道:「妙一夫人曾說教祖盛情可感,已將數千里泉脈貫穿。特令轉告:本府地脈中樞便在靈翠峰下,與教祖所穿泉路相連,道友祇須將泉母由峰西角離地九丈三尺第四洞眼之中灌入,便可隨意施為了。」

  藏靈子一聽,這等天機玄秘最難推算的未來之事,分明又被識透,越發愧伏,稱讚了兩句,便依言行事。走向靈翠峰前仔細一看,果然仙法神妙,隨照所說把身後背的一個金葫蘆取下,手捏嚜訣,施展法力朝峰孔中一指,立有一股銀流其激如箭,由葫蘆口內飛出射向峰眼中去。眾人見那葫蘆長才一尺二三,泉母未射出時看去似並不重,及至銀泉飛射,立時長虹一般接連不斷往外發射,藏靈子那大法力,雙手捧持竟似十分吃力,一點不敢鬆懈!凌軍在旁笑道:「藏靈子,真虧你!大好遠把這多水背了來,要差一點,賠了自己一份家私,把背壓折,去給乙駝子當徒孫才徒子冤枉呢。仙府都快開了,種的仙花連葉遼沒見一片,靜等澆水,你不會留點少時再往峰裏倒嗎?」藏靈子冷笑道:「凌化子你知道什麼,隨便胡說!」說時場上諸仙都已有一多半隨了優曇大師,越過當中三座仙府往後山飛去。仙都二女等覺著藏靈子水老放不完,也都趕往。武當七女中的姑射仙林綠華生平最愛梅花,見眾木精仍是仙童打扮,一個個疏疏落落分立上下,見眾仙到來,紛紛拜倒叩謝,卻不開口。

  玉清大師恰在身旁。笑問那幾個是梅花?二女也具有愛梅之癖,也搶著指問。玉清大師道:「你們看那穿碧蘿衫和茜紅杉的女童,便是綠蕚梅與紅梅。」謝琳笑問:「那肩披鮫綃雲肩穿白色衣長得最為美秀出塵的,想必是白梅了。」謝瓔又問:「有墨梅異種沒有?」玉清大師道:「怎麼沒有!那和兩株荔支鄰近的便是。除卻穿紫雲蘿腰繫墨綠絲帶是增城掛綠外,凡是女裝的都是有人惹厭,不必問了,看姜道友和家師行法吧。」

  二女聞言也未留意身後有人走來,祇見姜雪君朝男女諸仙童右手一揮,左手一揚,立有一片五色煙雲把全山籠罩。優曇大師隨由身上取出一個玉瓶,手指瓶口,清香起處,飛出一團白影,到了空中化為靈雨霏霏。約有盞茶光景,雨住煙消,再看山上下男女仙童全都不見。前立之處各生出一株樹秧,新綠青蔥,土潤如膏,看去生意欣榮,十分鮮嫩。眼看那些樹苗漸漸發枝抽條,越長越大,轉瞬便有四五尺高下,枝葉繁茂,翠潤欲流。

  姜雪君道:「這樣慢長,等得多麼氣悶,再助牠一臂吧。」隨說,正要掐訣施為,優曇大師笑說:「無須,這裏地氣靈腴,便無法力助長,也能速成。少時與各地仙花一齊開放,一新眼目,也是好的,我們回去吧。」

  優曇說完,眾仙便往回飛,二女和林綠華俱因愛梅,商量看到樹大結蕚再走,張錦雯孔凌霄與石氏雙珠同具愛花之癖,見三女不走,也一同留下。

  那些梅樹也似知道有人特為看牠,故意賣弄精神,比別的荔枝枇杷楊梅玉蘭之類長得更快,晃眼樹身便自合抱。一會越長越大,綠葉並不凋落,忽變繁枝。眾人知道樹葉已盡,花蕊將生,又喜又讚,在花前來回繞行,指說讚妙不絕。二女更喜得直許心願:「快開幾朵好的大的出來給我們觀看,日後我如成道,必對你們有大好處!」

  張孔林石五女見二女穉氣愁態純然天真,又笑又愛,正說得高興,忽然身後怪聲同說道:「你們如此愛梅,可惜所見不廣。這有限數百株尋常梅花有什希罕?西崑崙絕頂銀蟾湖兩孤島,有萬頃荷花,四萬七千餘本寒梅,其大如碗,四時香雪,花開不斷,為人天交界奇景。你們會後可去那裏一飽眼福便了!」

  眾人回頭一看,正是先見那兩個不相識的黃衣人,這一對面,越看出這一對孿生怪人異樣。聲如狼嗥,面上白慘慘通無一點血色,眼珠如死,毫無光澤,板滯異常。鬍鬚卻和金針也似,長有尺許,根根見肉,又黃又亮。穿的黃色短衣非麻,隱隱有光,神態更傲兀可厭。二女先見他隨眾同來,二人單立一處默無一言,也無人去睬他,心本鄙薄。這時聽他突在身後發話,武當五女見多識廣,雖也厭惡,卻知不是庸流,未便得罪。

  謝琳卻忍不住搶口答道:「誰在和你說話呢!梅花清高,就為牠鐵幹繁花,凌寒獨秀、暗香流影、清絕人間、不與凡花俗草競豔一時!所以清風高節、冠冕群芳。如要以大爭長,牡丹芍藥才大呢!你把牠開在這梅花樹上,成了無數纖弱柔軟的花朵,爛糟糟擠滿這一樹,看是什麼樣兒!真看梅花,要看牠的冰雪精神、珠玉容光、目遊神外、心領妙香!不在大小多少!那怕樹上開一朵,自有無限天機,如真講大,牛才大呢!」

  謝瓔也插口笑道:「你兩個枉是修道人,既在此作客,不論是人請是自來,修道人總該明理。打扮吧像個鄉下人,衣冠不整便來赴會。我們素眛平生,要請我們看花,應該先問姓名,不該在人背後隨便亂說。你家既有那好那多的花,為何還和我們一樣守在這裏等開花結蕊?出家人不打狂誑,看你二人這一身,也許不是釋道門中弟子,所以隨便說誑!你莫看凌真人穿得破,一則人家遊戲三昧,自來隱跡風塵,故意如此。二則他是一派宗祖,你們如何能和他比?再說人家紙穿得破,也是長衣服,沒像你們短打扮,怪不得一直沒人理你們呢!」

  謝琳又道:「按說彼此都來作客,我姊妹至多不理你,不應如此說法。但我們也是為你們好,想你二人能守到開府,福緣實不小,看看人家想想自己,應該從此向上,免得叫人輕視!這一身打扮跟臉上神氣先就叫人討厭,還要說人所見不廣,梅花都要生氣!不肯先開,連我姊妹都看不成了,多糟!」

  武當玉女見一女你一言我一話,毫沒遮攝,信口數語。兩黃衣人仍是不言不笑,默然難測,知道不妙,連和二女使眼色,全不肯住,正在暗中懸心戒備,忽聽兩黃衣人死臉子一沉,朝二女剛說得「娃娃」兩字,忽然回身便走。也沒見用遁光飛行,眨眼工夫再看便到了十里廣場之上,竟沒看出他怎麼到的,料知不是好相與,二女已然惹事,看神氣明要變臉,祇不知他何故突然收鋒,反似受驚遁走,俱覺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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