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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開鼎取寶 白陽圖解(3)


  李寧仍命三人各將法寶收起,且等到了峨嵋呈與師長再行分配,又道:「此刻神鵰想已復原,西洞內層門戶業已關閉,艷屍正自乘隙欲出,不可再開。我們由北洞水路入內,再行法出去吧。」說罷領了三人,走向北洞,仍照西洞一樣,行法入內。到了裏面,將門封鎖,指著壁間一個孔竅說道:「裏面便是水路,我們可由此回去。」三人往孔中一看,孔並不大,裏面隱隱見有幾條水影閃動。聽李寧說得一聲:「速閉雙目!」言還未了,祥光閃過,身子忽然凌空飛起。耳聽四外濤聲震耳,頃刻之間,人已及地,睜眼一看已達中洞。

  這大半日功夫,神鵰已然大半康復,滿身雪羽甚是豐滿,一雙鋼爪抓在鼎紐之上,正自剔羽梳翎,比起未伐毛換骨時還要神駿修潔得多。英瓊一見大喜,連忙飛身上去,抱著鵰頸撫愛不休。李寧道:「論理牠還須養個半日才可飛翔,所幸他年來道力精進,復原甚速,你們又忙著回山,你三人可騎在牠的背上,由我行法護送同去吧。」說罷,三人分攜了所得的至寶奇珍,指著四壁靈藥,拔起了十餘種,然後騎上鵰背。

  李寧口宣佛咒,將手一指,一片石裂之音,一塊三丈許見方的大石忽然落了下來。李寧又將手一指,一片祥光將石托住,三人駕鵰飛出一看,已是外層洞室。耳聽巨聲發於後面,李寧跟著出來,洞壁已合。到了外面,李寧袍袖展處,數十丈祥光圍湧著四人一鵰,齊往峨嵋飛去,靜候峨嵋開府大典,暫且按下不表。

  (原作者寫到這裏,突然掉轉筆鋒,去敘述另外幾個峨嵋主要人物的事蹟,在結構上未免鬆懈。所幸故事、人物一樣精采,且與後文又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無法刪去,祇有將之儘量簡化,以求儘量引入本書最主要的情節:「峨嵋開府」。)

  卻說長眉真人遺命,峨嵋派光大門戶,群仙劫運將至,峨嵋弟子之中,出色人物眾多,遭遇各有奇特處,除前文已有敘述的李英瓊、周輕雲、申若蘭、易靜、齊金蟬、石生、甄兌、甄艮等人之外,尚有許多出色的男女弟子,容當一一專敘,內中有一名女弟子,名叫凌雲鳳,原是追雲叟白谷逸的內姪曾孫女,怪叫化凌渾的姪曾孫女。凌雲鳳武功極高,已與另一俠士俞允中有了婚姻之約。

  追雲叟白谷逸的妻子凌雪鴻,嫉惡如仇,被仇敵圍攻不敵,在成都開元寺兵解,凌雲鳳未學道法,偶遇妖人,已被妖人法術迷昏過去。雲鳳在迷茫中微覺身子被人捧起,輕飄飄的憑空騰起,漸漸不知人事。等到醒來一看,已臥在一間極修整的石室以內,前面站定一個滿頭銀髮、手持鐵杖的婦人,正撫著自己滿頭秀髮道:「小孫孫,可知我是誰麼?我是你叔曾祖父凌渾的妻子,白髮龍女崔五姑。你曾祖姑凌雪鴻業已兵解化去,已轉劫託生在蘇州閭門外七里山塘一個姓楊的漁人家裏,不久便可相逢。」

  雲鳳忙拜倒稱謝,崔五姑又道:「我渡你到此,先傳授你坐功劍法,日後再引進到峨嵋門下。這裏是風洞山白陽巖花雨洞,我先賜你一口玄都劍,按我所傳每日虔心練習。我不時離此他去,每隔旬日來看你一次。此洞為昔日白陽真人學道之所,靈蹟甚多,乃人間七十二洞天之一。內洞壁上有白陽真人遺留的圖解。熊經鳥伸,外具百物之形,內藏先後天無窮變化。你祇勤加揣摩,以你天資,日久自能融會貫通,稍能有成,再下山去略積外功,便可持我柬帖,趁著峨嵋開闢五府之便,前去拜師了。」

  雲鳳一聽大喜,崔五姑笑道:「此山遠在黔桂邊境,數千里山嶺雜沓。除了山北鐵雁沖黃獅峒一帶略有生番黎苗雜居外,亙古洪荒未闢。大澤深山,山魈木魅蟲蟒怪異之類甚多。再加上此洞久傳藏有白陽真人一部針訣,中間經過許多異教中人來此搜掘,至今不曾發現,連我也未知藏處,難免不再有人覬覦。我再賜你神針一枚,可隨心收發作為防身之用。若有緣將真人遺物得到手中,足可助你數十年苦練之功,可隨時留意,看你緣分如何了!」當下崔五姑便命雲鳳盤膝坐下道:「率性我再助你一臂之力,使你早日學成,此舉省卻你苦功不少,須知此等仙緣曠世難逢,勿以得之太易,不自珍惜!」雲鳳聞言悚然,恭謹領命,崔五姑伸出一手按住她的命門。雲鳳祇覺五姑的手微微在那裏顫動不止,漸覺一股熱氣由命門貫入,通行十二玄關,直達湧泉。再由七十二脈周行全身,遍體奇熱難耐,雲鳳祇管寧神靜志,一意強忍,先時五內如焚,似比火熱,半個時辰過去,方覺渾身通泰,舒適無比。

  前後過有半個時辰,忽聽五姑喜道:「想不到你定力根骨如此堅厚,真不枉我度你一場了。」接著又傳了雲鳳坐功,說道:「你此時百脈通暢,百病皆除,日後運氣調元,可以毫無阻滯。後洞現有我適才挺的黃精,足供半月之糧,可照我法做去,半月後我再來傳你劍訣。」說罷,取出一口長才二尺的寶劍和一根三稜鐵針交與雲鳳,傳了神針的用法。說得一聲:「好自修為,行再相見。」

  雲鳳祇見滿洞之中金光耀眼,人已不知去向。知道洞外罡風厲害,不敢追出去看,祇得望空拜倒,謝了大恩。先將那口劍拔出,「錚」的一聲,電光閃處,劍已出匣。寒光射眼,冷氣侵肌,仙家異寶,果自不凡。神針無事不敢妄發,也知是件寶物無疑,不由喜出望外,心裏惦記著後洞壁間圖解和白陽真人靈跡,以為其中必多仙景,恭恭敬敬朝後洞叩了幾個頭,存著滿腔虔誠之心往裏走去。

  這洞共分前中後三層,祇前洞最為光明整潔,中洞深藏山腹,雖然高大宏深,已不如前洞亮朗。雲鳳見上下壁內到處都是殘破之痕,料是前人發掘遺跡。走向洞壁盡頭,見有一塊高約兩丈、厚有三尺的石碑,碑上並無字跡。轉過碑後才是後洞門戶,高祇丈許,進門一看,洞內異常黑暗陰森。

  雲鳳原諳內家武功,目力曾經練過,仔細定睛尋視,依稀略能辨出一絲痕影,但是看不清楚。洞中彷彿比前中二個還大得多,除當中一個石墩和零零落落豎著許多長短石柱外,並無什特出景物。再走向壁間一看,那圖解也祇影綽綽有些人物痕跡,用盡目力搜查,亦不見一字。僅在東南角尋到一堆黃精松子。

  雲鳳孤零坐在當中石墩上,祇管出神尋思,也不想吃。暗忖叔曾祖母既說圖解為用甚大,必非虛語。這一點點人物立坐飛躍淡影,不見一字,洞中如此黑暗?如不從此中悟出一些妙理,休說自己汗顏,曾祖姑必當自己不堪造就,也許就此罷手,豈不誤了仙緣!想一陣,那飛躍屈伸之狀,還可照著內行功夫依式學樣,偏生坐像最多,即使看得清楚,也無從下手學習,不由著急起來。

  雲鳳心急了一陣,才寧貼了下來,按照崔五姑所傳內功練法,不去理會壁上石像,自行修習。一連幾天過去,覺得神清氣爽,目光大明,一日做完功課,見四壁人物鱗介飛潛動躍之形,不特神態如生,悟出自東壁起始:個個俱似有呼應關聯。一數全壁共是三百六十四形勢。暗忖這圖解分明按著周天三百六十五度,怎麼少了一個?四外又無殘缺之痕,再三瑞摩不出。反正無師之學,全仗自己用心試習,並不深知微妙,且試試再說。便決計從東壁許多動像起,照樣練習起來。

  那些圖像的起首是一連十二個人形的坐像,俱都趺坐朝前。頭一個兩手直向膝頭,一目垂簾內視,首微下垂。第二個起,頭略正些,狀甚安閒,以下的十個坐像俱都相同,看不出有什不一樣處。雲鳳猜是坐功次序,但是四壁三百六十四個形相,飛潛動靜無一雷同。這起十二個除頭一個首略俯算是坐功起始,調息時的姿態外,後面這十個既無什麼變態,要他何用?

  雲鳳明知定有深意在內,當下定了定神再仔仔細細察看那十二形相同異之點。除面貌胖瘦、身材高矮不一外,休說姿態相同,連服裝衣紋都是一個樣子畫出似的。後來一想,這也許是當初白陽真人門下的十二個弟子,也未可知。看壁相人形,一共不足二十,除這十二個有衣冠外,餘者均是赤著身子,所料或者不差。想了想,把初意略為變更,便捨了這十一個形相暫且不學,竟從第十三個圖像開始學習。

  其實雲鳳祇消打定主意,不問三七二十一,竟從頭一圖學起,日子一久,自可悟出玄門上乘大道。祇為天資過分聰明了些,心略一活動,這一改主意,反倒捨近求遠。等把壁間圖解學完,悟出走錯了路,已該是下山時候,無暇虔修。日後到了峨嵋,不能與三英二雲比肩,以致日後生出不少事來,危阻不絕,全是為聰明所誤之故,這且不提。

  圖像自十三圖起盡是些人物鳥獸各式各樣的動定狀態,雲鳳便照著上面,熊經鳥伸,一一練習起來。先祇打算照本畫符,以為不知怎麼難法。原擬每次功課完畢,每一像學上幾次,不問有效無效,能通與否,先練習上十多次,再挨次往下練去。反正不惜辛苦,把這三百六十四像一一練完,看是如何再作計較。及至照圖才練了兩式,便覺出有些意思,一式有一式的兆朕,不禁心裏頭怦怦跳動,連飲食都顧不得用,照式勤練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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