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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元磁真氣 椰島受困(4)


  長髯老者指易氏弟兄道:「你二人雖然冒犯了我,但是此事由我門下弟子哈延所起。當時你們如不逞強窮追,那祇有他一人的不是,何致自投羅網!今日之事須怨不得我無情,此鞭乃海中蛟精脊皮所煉,常人如被打上幾鞭自難活命,你二人既奉令祖父之命出來參與劫數,必然有些道行,還熬得起。我先整我家規,打完了我自己的門人,再來打你,省得你說偏向。你二人挨打之後,我保你不致送命,即使真個嬌養慣了,禁受不起,我這裏也有萬木靈丹,使你二人活著回去,歸報令祖時就說銅椰島天癡上人致候便了。」說罷便命行刑。

  易氏弟兄先聽長髯老者說話挖苦,易震忍不住張口要罵,還是易鼎再三以目示意止住。及至聽到後來,已知長髯老者並非妖邪一流,至少也與乃祖是同輩分的散仙,自己不該一時沒有主見,闖此大禍,悔已無及。再一聽說來歷,不由嚇了個魂不附體!想起祖父昔日曾說,凡是五金之精煉成的寶物,遇上南北陰陽兩極元磁之氣,均無倖理。

  那兩極真磁相隔一千零九十三萬六千三百六十五里,精氣混茫,仙凡俱不能到。又係天柱地維,宇宙所託,真磁神峰大逾萬里,無論多大法力俱難移動,雖然相剋,不足為害。惟獨南海之西有一銅椰島,島主天癡上人得道已數百年,被他在島心沼澤下面地肺中,尋著一部磁脈,與兩極真磁之氣相通。他將那片沼澤污泥用法術堆凝成了一座筆直的高峰,將太乙元磁之氣引上峰尖,幾經勤苦研探,竟能隨意引用封閉。

  當初發現時,天癡上人同了兩個門徒身上所帶法寶飛劍,凡是金屬的全被吸去,人也被磁氣裹去,幾乎葬身地底。多虧他一時觸動靈機,悟出生剋至理與造化功用,連忙赤了身子,師徒三人僅仗著一個寶圈護身逃出。自從築煉成了這座磁峰以後,雖比兩極真磁之母力量少得多,可是除了世間有限的幾件神物至寶外,祇要來到島上,招惱了他,將峰頂磁氣開放出來,相隔百里內,不論仙凡,祇帶著金屬兵器,立時無法運用,不翼而飛。當時連人一齊吸住,真個厲害已極。當時全家聚談,祇當長了點見聞,並沒在意,不想初次出門,無心遇上,料他必與祖父相熟,哪裏還敢再出惡言!

  二人正在存想之間,地下哈延一聽上人喝呼行刑,跪在地下,說了聲:「謝恩師打!」早不等那兩個僮子近前,起身兩臂一振,身上穿的半臂便自脫落,再將手往上一舉,從頂垂下一根和綑易氏弟兄長短形色相似的長索,索頭繫著一個玉環,離地約有二十來丈左右。哈延腳點處縱身上去,一把將環抓住,那兩個僮子先用單腿朝寶座前一跪,左手拖著長鞭,右手朝上一揚,便即返回身,揚鞭照定室中懸著的哈延打去。好似練習極熟,打人並非初次,動作進退甚是敏捷一致,姿勢尤為美觀。

  那蛟鞭看去長祇丈餘,等到一出手卻變成二十多丈長一條黑影。二僮此起彼落,口裏還數著鞭數,晃眼功夫哈延身上早著了十幾下,身上立時起了十數道紫紅,痛得他兩手緊攀玉環,渾身抖顫,牙關挫得直響,兩隻眼瞪得差點努出眶外,看神氣苦痛已極。易震因他是個罪魁禍首,見他受了這般毒打,好生快意。全沒想到天癡上人存心這樣,既保存了銅椰島尊嚴,等異日易周尋上門來時又好堵他的口,還可問他索賠折斷的千年銅椰樹。打完哈延便要輪到他弟兄二人頭上。

  易鼎雖然知道厲害,但事已至此,也無可奈何,祇得懸著心看仇敵受責,聊快一時。

  二僮揮鞭迅速,不消片刻,已打了一百餘下。哈延雪白的前胸後背,滿是紫黑色肉槓,交織墳起,二僮仍是毫不徇情的一味抽打不休。正打得熱鬧之間,忽聽遠處傳來三下鐘聲,天癡上人將頭朝左側為首的一個少年一揚,那為首少年便跪下來說了幾句,意思好似代哈延求情,說話聲音極低,聽不清楚,餘人見狀,也都相繼跪下。

  天癡上人冷笑道:「既是你等念在同門義氣苦求,且容這孽障暫緩須臾,饒卻饒他不得。現有外客到此,還不快去看來。」當下吩咐止刑,二僮長鞭住處,哈延落了下來,遍體傷痕,神態狼狽已極。一落地便勉強膝行到寶座前,跪伏在地,人已不能動轉。這時那為首少年業已謝恩退了出去,上人道:「有人拜島,不知是否舊交,這裏不是會客之所,爾等仍在此相候,我到前面會他。」說罷仍由扶伺諸僮扶了寶座往前走去。走到右室前面盡頭,上人將手一指,立時壁間青光亂轉,頃刻間現出一個三丈外高大的圓門。除了兩旁諸少年和那手執刑具的四個僮子外,俱都隨定寶座跟了出去。

  易氏弟兄因先前見那裏祇是片玉石整壁,通體渾成,並無隙縫,忽又現出圓門,算計外面還有異景。恰巧上人出去並未封閉,扭轉頭順圓門往外一看,這兩間大石室想是依山而築,門外那間要低得多,看得甚是清楚。上人仍然端坐在寶座之上,祇兩旁少去兩排玉墪,添了幾個略為同樣的青玉寶座。盡頭處向外面設有一排臺階和兩邊的玉欄杆,有些類似殿階,餘者也都差不多,來客尚未走到。

  二人再看室內跪伏的哈延,已由兩個少年扶起。先前行刑二僮,各從一個同伴的葫蘆裏取出幾粒青色透明的丹藥,另一少年取來一玉瓶水,將丹藥捏散化在裏面,搖了兩下,遞與哈延口邊餵了幾口。然後由那行刑二僮各啣了滿口,替換著朝哈延噴到,眼看一條條的鞭傷,竟是噴一處好一處。等到一瓶子水噴完,哈延已可起立,先跪謝了眾同門求情之恩,又向二僮謝了相救之德。二僮低語道:「恩師法嚴,我兩個奉命行刑,不敢從輕,實出不已。在拚著擔點不是,隨了各位前輩師兄略盡私情,雖可暫時止痛,這新傷初癒,二次責打,還要難熬,師兄休得見怪。」哈延自是遜謝不已。

  易鼎正看得出神,易震偶一回頭:忽然「噫」了一聲,易鼎回頭往圓門外一看,適才出去的那個為首少年正領了三個女子恭恭敬敬歷階而升。一見便認出當中走的是自家姑娘女神嬰易靜,其餘二女一個是陸蓉波,一個是廉紅藥,俱是同破紫雲宮自己人,料出與自己有關,不由驚喜交集,見易震幾乎要出聲招呼,忙用眼色止住。

  易靜早看到兩個姪兒綁吊在裏屋之內,心中雖然有氣,並未形於詞色,仍如未見一般,從從容容隨了引導行近寶座前立定,恭身施了一禮,說道:「晚輩易靜因往紫雲宮助兩位道友除魔,事後才知兩個舍姪追敵未歸,忽奉家父傳諭,命晚輩同了瑛姆門下,廉紅藥、峨嵋齊真人門人陸蓉波來此拜山請罪,就便帶了兩個無知舍姪回去,重加責罰,不知上人可能鑑此微誠否?」

  上人聞言微笑道:「我當令尊不知海外還有我這人哩!既承遠道惠臨,總好商量,且隨我去裏面再一述這一次令姪輩在此行為如何?」說罷不俟還言,將手一揚,那寶座便回朝裏面,仍由諸僮扶侍圓門中行進。易靜紅藥蓉波三人祇得跟行進去,寶座剛回原位,上人說聲:「看座!」那為首少年將手朝著地下一指,便冒起三個錦墪,一字排開在寶座前側面。

  上人命三女落坐之後,才指哈延對三女道:「這便是我那孽徒哈延,因受妖婦許飛娘蠱惑,往紫雲宮赴宴,壞了我門中規矩,咎有應得。叵奈令姪輩一味強猛,見了我的門人,不分青紅皂白,才一照面便即倚強行凶。他們未奉我命,仍是不敢交手,連忙回島稟告時,令姪輩已然追至島上,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將我數千年銅椰仙木撞折了七十四根!既然令尊得信派你三人來此,代令姪求情請罪,我如不允,未免又是不通情理。不過他三人其罪惟均,要打要罰,須是一樣才妥!」說罷便命行刑。

  三女當中,蓉波是轉過一劫之女,又在石室苦修多年,道力雖高,尚無火性。易廉二女早就按捺不住,想將易弟兄救了逃走,剛互相一使眼色往易弟兄飛去,同時地下兩個行刑僮子巴不得師父喊打,手中鞭便揚起,猛聽鐘聲連響,這次卻是起自室後。天癡上人臉上方有些驚訝,室中一道青光飛入,一個穿白半臂少年現身跪稟道:「磁峰上起了一片紅光,磁氣忽然起火,請師父快去!」

  就在這三方亂忙之際,忽見圓門外現出一個赤面駝背的高大老頭,聲如洪鐘大喝道:「癡老頭別來無恙!你這大年紀還欺凌後輩則甚?人我帶走,你如不服,岷山白犀潭尋我,不必與人家為難。」說時早把手一招,易氏弟兄綁索自然脫落,剛巧被易靜一手接住。地下兩童的蛟鞭,已打了上來。易鼎易震兩人,到底還是捱了一鞭,奇痛徹骨,全身發抖,咬緊牙關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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