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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綠毛殭屍 紫郢神劍(1)


  那神鵰在英瓊肘下,猛把頭一低,離開英瓊懷抱,長鳴一聲,破空而去。英瓊眼望那兩隻鵰,比翼橫空,雙雙升入雲表,不見蹤影。

  英瓊天真爛漫,與神鵰佛奴相處多日,情感頗深。這時離別,心中難受已極。一個兒空山弔影,無限淒惶。悶了一陣,回到洞中,取出父親的長劍,到洞外空地上,練習起來。正練得起勁之際,忽覺身後一陣冷風襲來,連忙回頭看時,祇見身後站定一個遊方道士。那道士黃冠布衣,芒鞋素襪,相貌十分猥瑣。英瓊見他臉上帶著一種嘲笑的神氣,心中好生不悅。怎奈平日常聽父親說,這山崖壁立千仞,與外界隔絕,如有人前來,定非等閒之輩,因此不敢大意。當下收了招數,朝那道人問道:「道長適才發笑,莫非見我練得不佳麼?」

  那道人聞言,臉上更現出鄙夷之色,狂笑一聲,道:「豈但不佳,簡直還未入門呢!」

  英瓊見那道人出言狂妄,不禁心頭火起。暗想我爹爹和周叔父,也是江湖聞名的大俠,縱橫數十年,未遇過敵手。劍法即使不佳,怎麼連門也未入?這個窮老道,竟敢這般無禮!分明見我孤身一人在此,前來欺我。

  她正在心想著,那道人好似看出她的用意。說道:「小姑娘,你敢莫是不服氣麼?你小小年紀,我如真同你交手,即使勝了你,也被各派道友恥笑。我讓你佔一個便宜,我站在這裏,你儘管用你的劍向我刺擊,如果能沾著我一點皮肉,便算我學藝不精,向你磕頭陪罪。如果你的劍刺不著我,我祇要朝你吹一口氣,便將你吹出三丈以外,那你就得認罪服輸,由我將你帶到一個所在,去給你尋一位女劍仙作師父,你可願意?」

  英瓊聞言,正合心意,答道:「道長既然如此吩咐,恕弟子無禮了。」說畢,立時右手捏著劍訣,朝著道人一指,腳一點,縱出去兩三丈遠,使了一個大鵰展翅的架勢,倏地一聲嬌叱,左手劍訣一指,起右手,連人帶劍,平刺到道人的胸前。

  這原是一個虛招,敵人如要避讓,便要上當,如不避讓,就勢實刺過來,一樣可以傷人。

  那道人見劍到,形若無事,並不避讓。英瓊心想這個道人不躲我的劍,必是倚仗也有金鐘罩的功夫。他就不知道我爹爹這口寶劍,是吹毛斷鐵的利器!他雖然口出狂言,但與我並無深仇,何苦傷他性命?莫如點他一下,祇叫他認罪服輸便了。

  說時遲,那時快,英瓊想到這裏,便將劍尖微一偏,朝那道人左肩上劃去。劍離道人身旁,約有寸許光景,英瓊忽覺得劍尖,好似碰著什麼東西擋住。這擋回來的阻力,有剛有柔,難以捉摸,非常強大,幸喜自己祇用了三分力,否則受了敵人這個回撞力,恐怕連劍都要脫手!

  英瓊心中大驚,知道遇見了勁敵。腳一點,燕子穿雲勢,縱起兩丈高下,倏地一式黃鵠摩空,旋身下來,又往道人肩頭刺去。

  可是這次,竟與上次一樣,劍到近道人身上,便撞了回來,休說傷人皮肉,連衣服都挨不著一點。英瓊又要防人家還手,每一個招勢,俱是一擊不中,就連忙飛縱出去。似這樣刺了二三十劍,俱都沒有傷著道人分毫,英瓊又羞又急,不知如何是好。

  她見每次上前去,道人總是用眼望著自己。及至劍刺向他,他又回轉身來,祇不還手而已。英瓊忽然大悟,心想這道人不是邪法,定是一種特別的氣功,他見我用劍刺到哪裏,他便將氣運到哪裏,所以刺不著他!一想及此,登時思出一個急招來。

  這一次出手,故意用了十分力量,先一式野馬分鬃,暗藏神龍探爪之勢,刺向道人胸前。劍離道人寸許光景,已將進力收回,猛的提氣,縱起二丈高下,又換一式魚鷹入水,看上去好似朝道人前面落下,重又用劍來刺,其實內中,還藏著變化。

  那道人已目不轉睛,看英瓊是怎生刺來。英瓊離那道人頭頂三四尺左右,倏地將右腳踏在左腳背上,已變成燕子三抄水之勢,借勁一起,反升高了尺許。招中套招,借勁使勢,身子一偏,猶如風吹落花,疾如鷹隼,一個倒踢,頭朝下,腳朝上,起手中劍,使了五成力,一招織女投梭,刺向道人後心。這幾下倏起倏落,佳妙絕倫。

  英瓊心想這次定然成功,忽見一道白光一晃,耳聽「瑲」的一聲,手中寶劍,好似撞在什麼兵刃上面。心中大驚,一式猿猴下樹,手腳同時沾地一翻,倒縱出去有三丈遠近,仔細看手中劍時,且喜並無損傷。

  英瓊心中驚疑不定間,那道人已走將過來,說道:「我倒想不到你小小年紀,會有這般急智。竟看出我用混元氣功夫,禦你的寶劍,設法暗算我。若非我用劍護身,就幾乎中了你的詭計!現在你的各種絕招,都使完了,你還有何話說?快快低頭認輸吧!」

  這時李英瓊已知來人必會劍術,已是劍仙一流人物。要照往日心理,遇見這種人,正是求之不得。不知今日怎的,見這道人,心中老是厭惡。知道要用武力對付,定然不行。暗恨神鵰佛奴,早不走,晚不走,偏偏今天走了,勞我遇見這個無賴老道,沒有辦法。心中一著急,幾乎流下淚來。

  那道人又道:「你敢莫是還不服氣麼?我適才所說,一口氣,便能將你吹出數丈以外,你可是要試驗之後,再跟我去?」

  英瓊這時,越覺那道人討厭,漸漸心中害怕起來,哪裏還敢試驗?便想用言語支吾過去。想了一想,說道:「弟子情願認罪服輸。弟子自慚學業微末,極想拜一位劍仙作師父。但是家父下山訪友,尚未回來。二則我有一個同伴,他恰好離去。想請道長寬我一個月的期,等家父回來,稟明了再去,道長你看如何?」

  那道人聞言,哈哈笑道:「小姑娘你莫要跟我花言巧語了。你父親與你重逢,至少還得二三十年。你想等那個扁毛畜生回來保你駕麼?憑牠那點微末道行,不過在白眉和尚那裏聽了幾年經,難道說還是我的對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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