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玉女金戈 | 上頁 下頁
五二


  中年丐婦「嘿嘿」冷笑,道:「反正你們一共有三個人,就算你不行了,也還有一人,可以前去報信,又怕什麼得罪我?」

  左生生心中暗忖:就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何不先發兩招,試她一試?主意打定,身形一沉,手腕一翻,玉笛帶起「噓」的一聲,先是一招「笛聲九引」,再是一招「天籟清聆」,兩招接連施出,玉笛光芒閃耀,已然連點向那中年丐婦胸際腰際「璿璣」、「帶脈」、「氣戶」三大要穴!

  那中年丐婦翻翻眼睛,仍然是昂頭向天,身子向後一縮,青竹杖也已然揚了起來。

  她那青竹杖一揚起,便聽得「霍霍」的風聲,也不知她使的是麼招式,只見眼前一片青影,同時,鼻端聞得一股新竹的清香。

  那股香味,淡雅到了極點,也令人受用到極點,仿佛置身于叢叢幽篁之中,聽竹葉曳,月白風清,飄然出世一般。

  可是,那股淡淡的清香,一鑽入左生生的鼻端,左生生心中,便猛地一澳。…

  他已然想到眼前這個中年丐婦,乃是一個慣使毒藥的高手!

  左文文之所以會在突然之間,昏迷不醒,也一定是中了毒!

  因此,左生生立即閉住了七竅,但是他見機雖快,始終慢了一步!

  霎時之間,他只覺得慵倦已極,手中的玉笛,像是重逾千斤,同時,眼前發黑,前後只不過極短的時間,便已然「咕咚」一聲,跌倒在地!

  康小萍在一旁見了這等情形,不禁大驚失色,一時之間,張大了口,講不出話來。看跌倒在地上的左生生時,和左文文又不甚相同,兩人同是人事不省,但左生生的臉上,多了一股翠青之氣。

  康小萍到了這個時候,不由驚得手足無措。以她的武功而論,既然連左氏兄弟都不是那中年丐婦的敵手,她自然不在話下。

  因此,康小萍自知此際處境,實是危險到了極點,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只見那中年丐婦向倒地上的左生生,冷然一笑,轉過身來,望向康小萍。

  康小萍這才發現那中年丐婦敢情不是瞎子,而是她的眼睛天生白多黑少,看來像是瞎子而已!

  康小萍竭力壯了壯膽子,左手扶住了左文文,右手伸手入懷中,已然握住了那柄太白金戈,準備萬一那中年丐婦向自己動手之際,便以這柄上古奇珍,與她拼上一拼!

  但是那中年丐婦沒有向她走來,只是冷冷地望了她幾眼,才道:「你將他們兩人帶到碧鳩神君處,碧鳩神君自會有辦法了,我在武昌城南的土地廟中,等候他的大駕光臨!」講完之後,又「嘿嘿」冷笑數聲,點青竹杖,走了開去。

  康小萍見那中年丐婦並不對自己下手,而且還走了開去,心中才松了一口氣。

  可是,她望瞭望自己扶著的左文文,和倒在地上的左生生兩人,心中又不禁大為躊躇!

  碧鳩神君約了玄衣仙姑,三日之後,在沙湖上見面一事,康小萍是知道的。而看左氏弟兄逸出的方向,也正是向沙湖而去,可知碧鳩神君多半是在沙湖的附近,並不難找。

  但是,康小萍又怎能帶兩人去見他呢?

  康小萍是碧鳩神君要置之於死地的人!

  而碧鳩神君也一直以為康小萍已經死了,如今忽然出現在他的面前,結果會怎樣,實在是一想便可以想得到!

  康小萍本來也想到碧鳩神君處去,乃是仗左氏弟兄一定會掩護自己之故。如今,要她帶左氏弟兄去見碧鳩神君,卻是大不相同。

  她呆了片刻,只見兩人的面色越來越是難看,一個發青,一個發白,看來再耽擱下去,非死不可,康小萍心中一急,咬了咬牙,一俯身,在地上抓起了兩把泥來,抹在自己的臉上。

  好在她此際仍然是男裝,再將包頭布拉得低些,看來只是一個面目污穢的年輕人。

  她也明知以#鳩神君在武林中的閱歷而論,自己這樣簡單的化裝,十之八九,瞞不過他。但是為了左氏弟兄的安危,除了硬著頭皮,去冒一冒險以夕蔔,她也絕無其他的辦法!

  當下她扶左文文向前走了幾步,又將左生生挾了起來,將兩人一個搭在左肩,一個搭在右肩,徑向沙湖疾奔了開去。

  只花了個多時辰,她已然望見眼前一片水色,從武昌到洞庭湖,三二百里間,長江的附近,大小湖泊,本就不計其數。

  康小萍望見一片湖水,湖邊蘆華叢叢,雁兒低飛,也不知道那個湖是不是沙湖,一徑走到湖邊,歇了一歇,將兩人輕輕地放在草地上,仰頭看去,只見湖水浩蕩,卻是人影也看不見。

  康小萍心中大是著急,眼看天色已然越來越黑,回頭看左氏弟兄時,兩人連氣息都像是微弱了許多!

  康小萍正在無可奈何之際,突然聽得了一陣搖槳之聲,自一個汊港之中傳了過來。

  康小萍一聽得有船槳聲,不由得大喜,連忙轉頭尋聲望去。

  只見蘆葦叢中,蕩出了一葉扁舟,船頭上,掛著一個燈籠。

  那燈籠上,寫著一個「死」字!

  康小萍一見有人,心中本是高興,可是一見那船頭的燈籠上,竟寫一個「死」字,心中猛地一怔,暗忖:看來這小船上的人,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還是躲起來的好……

  但是,她如今並不是一個人,而是要照顧已然昏迷的左氏弟兄的!

  就算她已自躲了起來,左氏弟兄也難免被人發現,因此她心中不禁躊躇,

  而就在一個鋳踏間,那艘小船已然劃到了她的面前。

  康小萍只得硬著頭皮,仍然站在湖岸之上。

  只見站在船頭操槳的,像是一個漁翁。那人一則背對她;二則身上披一件蓬蓬松松的蓑衣,頭上又戴一個大斗笠。

  那一副裝束,如果是天上下雨,看來自然一點也不惹眼。

  可是當時是明月皎潔,因此那一身打扮,也就顯得詭異之極。

  那艘小船,直劃到了康小萍的近前,才聽得那人道:「客官可是要船?」語音沙啞之極,聽來又令人毛骨悚然。

  康小萍本來是心想上船去找碧鳩神君的,但一見那艄公如此怪異,遠之尚恐不及,連忙道:「我不要船,艄公自便。」

  那艄公慢慢地轉過身來,雖然已和康小萍面對面,但一則天色昏暗;二則,那艄公的一頂斗笠又大得出奇,將他的一張臉完全遮住,所以康小萍仍然是看不清他的臉面。

  只聽得他道:「客官你不要船,難道岸上的兩個傷者,也不要嗎?」

  康小萍一聽得這句話,心中猛地一怔,暗忖這艄公若是常人,怎會講出這樣的話來?連忙退後了一步,沉聲喝道:「尊駕是誰,何以知道岸上還有傷者?」

  那艄公「哈哈」一笑,聲音也是極為嘶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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