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玉女金戈 | 上頁 下頁


  需知如今在大廳中的三人俱是武林高手,玄衣仙姑祁霞霞更是身掌三大劍派之外,又兼掌其餘七派,乃是十派的總掌門。天南上人獨來獨往,向未遇到過敵手,孟七手神出鬼沒,但是他們三人一提到那個即將來到的敵人,卻都難掩飾一種恐懼的感覺。而且是在他們可以三人聯手,和那柄太白金戈已然被通天神偷偷來的情形之下!

  當下玄衣仙姑和天南上人兩人不再言語,各自退到椅上坐下,通天神偷也揀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不時說些笑話,可是卻沒有人發笑,連他自己,也說得極是勉強!

  難堪的氣氛,維持了約莫有半個時辰,祁霞霞便吩咐家人,將大廳中的屍體盡皆搬過,又點亮了所有的巨燭,向家人問了問,知道康結銘、康連銘兩人已然帶了眷屬細軟,離開大宅。這一夜間,玄衣仙姑經歷了如此的巨變,雖然她是武功絕頂的人,但是同時,卻也是一個老婦人,心情之複雜,實是難以形容,縮在椅子,像是頓時老了十年!

  又等了約莫有小半個時辰,忽然聽得一陣極是悠揚悅耳的樂聲,漸漸地傳了過來。

  那陣音樂之音,極是低微,可是入耳,卻又極是清晰,琴瑟簫管,一一可辨,而且調子之優美,就像是江南三月,蝴蝶繞花,薰風襲體,細柳拂面那樣,平靜之極,令人陶醉之極。

  但是大廳中的三個高手一聽,卻全欠了欠身子,面上現出了緊張之色。天南上人強笑一聲,道:「這廝多年不出,竟然還是昔年的老排場!」

  通天神偷孟七手道:「不是我自誇,即使偷桃的東方朔複生,只怕也沒有這個手段,能偷得他的這柄太白金戈!」

  玄衣仙姑則冷冷地道:「孟七手,我總疑心你偷到的金戈,不是真的!」孟七手一笑,道:「祁老婆子不免過慮了,我金戈到手之後,曾經試過,斷鐵如泥,劃石如粉,而且剛才一取出來,便滿室金光,你也是見過!」

  玄衣仙姑道:「我便是見了那金光,和昔年所見,有些不同,所以才不信!」

  孟七手一怔,道:「怎麼不同?」

  祁霞霞道:「昔年,我曾隨家師,到東天目接天崖一行,曾經見過這太白金戈一次,那太白金戈,雖然是金光燦然,但是卻純而不雜,如今你那柄一出手,便滿室光亮,閃耀不定,與昔年所見的大異!」

  孟七手「哎喲」一聲,「啪」的一聲,打在自己的腦門之上,道:「這下子真的遇到賊阿爸了!想不到我一生打雁,反被雁啄了眼去!」

  天南上人奇道:「賊矮子,你此話怎講?可是說你偷到手時,還是真的,卻在半途,又另被人偷了去麼?什麼人那麼大膽,敢來你賊矮子身上打主意?」

  孟七手道:「難說,難說!」一面說,一面伸手入懷,將那柄金戈連鞘取出,握住戈柄,向外一抽,一將金戈抽出,三人均是一呆。

  通天神偷本來坐在椅上,足不及地,當時卻平空躍越七八尺高,又「砰」的一聲,跌在椅中,將一張紫檀木椅子壓得粉碎,也不爬起來,大叫道:「罷了!罷了!想不到賊矮子竟會接連兩番,在陰溝裡翻船!」原來,他第一次取出金戈之際,雖然真假難辨,但是卻還金光耀目,看來總是一柄出奇的兵刃。當時,天南上人將戈鞘向他拋去,他便將金戈插入鞘中,一直藏在懷內,怎知此際取出一看,竟變成了一柄毫無光華、凡鐵所鑄的鐵戈。

  孟七手一生最得意的,便是自己的神偷功夫,非但人家稱之為「賊矮子」不以為忤,而且自己也稱自己作「賊矮子。」但是眼前的情形,卻擺得極是明顯,他在自己最得意的功夫上,輸給了人家!

  天南上人怔了一怔,道:「賊矮子,你最初偷到手的,是真金戈,但半途卻被人換上假的,那在什麼情形之下發生的事,我不清楚,但你的假金戈被人換成了鐵戈,卻可以肯定,是你剛才躥上屋頂之際!」

  孟七手面色尷尬,道:「不錯!不錯!」

  天南上人笑道:「這一次,你丟的臉卻不大,因為那人即使神通廣大,卻也只是偷去了一柄假的金戈!」

  孟七手道:「孔老頭兒,你莫得意,若是金戈被他取了回去的話,更有得好戲瞧哩!」天南上人心情也極之沉重,大廳之中,重又恢復了寂靜,只聽得那細吹細打的絲竹之音,仍然不斷地向耳鼓送來,可是卻並未曾走近,像是仍在原地一'般。

  天南上人道:「咱們與其在這裡等他,何不尋聲迎上前去,,先打他一個落花流水,也是好的!」一言甫畢,音樂之聲,陡地大盛!

  ▼第二回 碧鳩神君

  那音樂聲由弱到盛,只是一眨眼間的事,片刻之間,便像是已然到了門口。

  大廳中的三人,全都神色一緊,可是倏忽之間,那音樂聲,卻又漸漸地遠了開去,剛才音樂初起之際,是在東邊,離去之際,卻是向南而去。

  孟七手脫口罵道:「媽的,搞什麼鬼?」

  他這裡話才出口,突然又聽得吹打之聲,由南面傳了過來,將到門前,卻又越而向北,如此足足攪了大半個時辰,天色已將破曉,每一次,當音樂聲漸漸近來之際,三人的神色,都不免緊張一番,這大半個時辰中,共有七八次之多。

  那音樂固然美妙之極,但三人哪裡還有這個心思去欣賞?

  不一會兒,窗外已然泛起了白色,孟七手「呼」的一掌,將左面一排巨燭盡皆擊熄。

  大廳之中,不久就射進了第一線曙光,也就在此際,那音樂聲聽來,也停在門口,久久不去,好一會兒,才聽得絲竹之聲,又漸漸向外傳來,這下卻傳得極快,孟七手和天南上人一使眼色。

  天南上人會意,兩人各自一口真氣提起,連人帶椅,來到了玄衣仙姑身旁坐定。

  剛一坐好,只見眼前人影一閃,帷幕突然揚起,兩個身穿翠綠衣衫的俊美少年,各持一枝斑竹長簫,一面吹奏,一面走了進來。

  那兩個少年,約莫十六七歲年紀,面目甚是相似,唇紅齒白,看來勢子甚緩,但是卻走得極快,才一出現,便已然來到了三人面前。向三人行了一禮,口手不停,仍是在不斷吹奏,行禮之後,便閃開一邊,站立不動。

  玄衣仙姑「哼」的一聲,道:「就是你們兩人嗎?」

  那兩個少年不瞅不睬,只顧弄簫,玄衣仙姑勃然大怒,正待發作,卻被天南上人一伸手,按住了她的鋼杖,低聲道:「正主兒尚未來到,在小娃面前,不可失了身份!」

  玄衣仙姑雙目陡張,精光四射,瞪了天南上人上一眼,她心中雖然不服,但是卻知道強敵即至,非同小可,也就按捺了下來。

  簫聲悠揚中,又見十八個大漢,全都手持樂器,分兩行魚貫走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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