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玉女金戈 | 上頁 下頁


  玄衣仙姑也是一聲不出,靜靜地等他發作,過了約有小半個時辰,天南上人孔璞才緩緩地轉過身子來,語音極是平淡,問道:「烈兒呢?」

  玄衣仙姑想不到對方見到了兒子的屍體,神情仍是如此鎮定,心中也不禁摸不透天南上人的意圖,向屋頂上那個破洞一指,道:「逃走了!」

  天南上人循她所指,向上一望,微微一笑,道:「由得他去吧!」走前幾步,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道:「親家母,你所領十派,能夠稱得上高手的,總共有多少人,可能見告麼?」

  玄衣仙姑見天南上人只是問了問孔烈的下落,便又岔了開去,對於兒媳之死,竟像是完全不放在心上,又問起別的事來,不禁大是詫異,忍不住道:「孔老頭,你不必惺惺作態了,你兒子之死,你為什麼不加過問?卻閒扯別的話?」

  天南上人仰天一笑,道:「我的兒子,就是你的女婿,況且令嬡也死了,我少了一個兒子,一個媳婦,你少了一女兒,一個女婿,咱們兩人剛好扯了一個直,又有什麼可說的?」

  玄衣仙姑祁霞霞始終摸不透天南上人心中究竟是在想些什麼。

  只聽得天南上人又道:「老夫一生,什麼事都做,絕不論正邪,但卻不會惺惺作態,我問你,你手下十派,可以一戰的高手,共有幾個?」

  玄衣仙姑祁霞霞半晌不語,方道:「約莫有十五六人,可堪一戰!」

  天南上人卻歎了一口氣,手在懷中一探,摸出了烏濛濛的一件物事來。

  那物事的樣子,很是奇怪,說它是刀鞘,但是卻又不像。若說是劍鞘,卻又寬又短,黑漆漆地,也弄不出是什麼物事所制。

  但玄衣仙姑看了,卻面色一變,隨即怪笑一聲,道:「孔老頭,恭喜恭喜!」

  天南上人面色嚴肅,道:「親家母,你莫非是痛女之死,變瘋了?」

  玄衣仙姑「哼」的一聲,道:「我女兒不肖,我已然斃她於掌下,有什麼值得悲痛的?只是恭喜你既得此鞘,當然大有道理,更何況你的寶貝孫子,也已然拜在他的門下了!」

  天南上人藏在肥肉之中的一雙眼睛,一直是似開還閉,似閉還開,但此際卻突然雙眼圓睜,道:「你說什麼?」

  玄衣仙姑「哈哈」一笑,道:「你又不曾耳聾,如何會聽不清我的話?」天南上人面色下沉,道:「親家母,你不要胡言亂語!」

  玄衣仙姑道:「我早叫你問一問,你的兒子怎麼會死的,你如何不問?」天南上人將手中那奇形的鞘套放在膝上,道:「如今你說說吧!」

  玄衣仙姑道:「昨天,南勝鏢局突然有四人來到我處,道他們共是七人,保了一批紅貨,但走到中途,卻為小畜牲所劫——」天南上人「哼」的一聲,道:「親家母,小畜牲指何人而言?」

  玄衣仙姑道:「便是你那孫子!」

  天南上人哈哈大笑,道:「親家母,烈兒若是小畜牲,你我兩人豈不是老畜牲了?」

  玄衣仙姑面色陡變,鋼杖在地上一頓,道:「孔老頭,你竟敢出口傷人?」天南上人道:「親家母,你這話卻錯了,小畜牲三字,出諸你口,若不是有老畜牲,哪裡來的小畜牲?」他的話又似戲言,又似當真,說得玄衣仙姑啼笑皆非。

  天南上人向那已死的南勝鏢局四人看了一眼,道:「不消說,此事一定不是烈兒所為,這種人,焉值得烈兒出手?」

  玄衣仙姑冷然道:「你想錯了,他自己直認不諱,我自然要出手懲——」天南上人聽到此處,「霍」地站了起來,大聲道:「玄衣仙姑,這便是你的不對了!」

  天南上人一進來,直到看到了孔繡之和康鳳的屍體,仍然稱玄衣仙姑為「親家母」,直至此際,才突然改口,玄衣仙姑知道自己和天南上人之間,絕不能就此平靜無事,早晚要發作,便冷冷地道:「我何處不對,倒要請教!」

  天南上人道:「烈兒有錯;自有他父母管教,再不行,還有我唾,何勞你越俎代庖?」才玄衣仙姑祁霞霞一聲冷笑,道:「你兒子也是如此說法,但我已出手管了,你待怎樣?」

  天南上人向前踏了一步,只聽得「嚓」的一聲,地上青磚,已然碎了一塊,但隨即退了下來,一揚手中怪鞘,道:「你且再說下去!」

  玄衣仙姑道:「在動手之際,你那孫子,突然使了一招『鬼鳩手』,當時,連你兒子,也以長劍抵住了他的心口,你有了這樣的好孫子,還不要我向你恭喜麼?」

  天南上人呆了半晌,道:「玄衣仙姑,天下武功,你未必盡識,難道一招之間,你便能認得出,他所使的當真是『鬼鳩手』功夫?」

  玄衣仙姑道:「我一人看錯,也就是了,難道連他父母,也會看錯不成?」天南上人忽然話題一轉,道:「康家經此巨變,兩位令郎,何處去了?」玄衣仙姑面色一變,道:「不勞你多問!」

  天南上人笑道:「玄衣仙姑,我的兒子,可以死在你的手下,你的兒子,我連問一問都不能嗎?」

  玄衣仙姑這樣的人物,聽了天南上人所言,心中也不禁起了一陣寒意,因為她知道天南上人既然如此說法,康連銘、康結銘兩人遲早總逃不脫他的掌心,冷笑道:「只是我的兒子,卻沒有生出如此膽大妄為的子孫來!」

  天南上人一笑,道:「玄衣仙姑,我行事向來不問情由,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玄衣仙姑祁霞霞一聽到了這幾句話,也霍地站了起來,手中鋼杖輕擺,道:「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可說的,你要找,找我便是了!」

  天南上人撫鞘長笑數聲,道:「我此來,本是要告訴你,此鞘主人,不日將來尋你所掌十派中人的晦氣,叫你好好提防,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你是女流,自然該讓你先動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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