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震八方(112)_倪匡

一一二

　　一問起他的師承來，萬大成不禁苦笑，若是換了別人，或者不願提及，就隨便捏造幾句就算了，但是萬大成卻不善說謊，是以他苦笑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我師父是誰，便是別人卻……全說他是醉樵子。」

　　這「醉樵子」三字，才一出口，各人盡皆發出了「啊」的一聲驚呼。

　　需知二十年之前，金掌馮威夫婦，身懷旁門三寶，遠走邊疆，但仍然未曾逃脫武林中人的追蹤，在好力堡冰天雪地之中，一場血戰，馮夫人被醉樵子擄走，此事武林中人，盡皆知曉。而魔教護法，愛子遇害，自己也兼程萬里，久離中原，事情和魔教有切身關係，魔教中人，自然更知道得詳細。是以一聽得萬大成提起「醉樵子」來，不免人人吃驚。

　　半邊上人一邊眉毛向上一揚，道：「是麼？」

　　萬大成道：「我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人家說的。」

　　半邊上人順手向一個人一指，道：「快，趕去請蒲谷主來，快。」

　　那人一聲答應，轉頭便疾掠而去。

　　萬大成自屋中走了出來，本是想引得眾人快快離開那屋子，以免小鈴子被人發現的，可是他才一現身，便被人在屋前圍住；半邊上人又對他問長問短，還要去請人前來，看來一時半刻，不準備離去。

　　而那麼多人在屋前，只要隨便一個人，掀一掀門上的那副獸皮，那就一定可以看到小鈴子的了。萬大成心中，自然十分著急。

　　半邊上人來回踱了幾步，道：「你若是醉樵子的徒弟，那麼，你一定知道旁門三寶的下落了？」

　　萬大成搖頭道：「我不知道，很多人向我問起旁門三寶的下落，我真的不知道，而且我想，旁門三寶，也不會在我師父處。」

　　半邊上人道：「你何以如此說？」

　　萬大成道：「我在江湖上走動，才知道我師父的武功，實在十分低微，如果旁門三寶是在他的身上，他怎會本領那麼差？我——」他本來想說「我已知道三寶中的《九天秘笈》是在什麼地方」的，但只講了一個字，心想自己若是一說出來，讓半邊上人一追問，便難免要洩漏小鈴子的行藏了，是以他突然住口不言。

　　幸而半邊上人也未曾追問下去，萬大成則已捏了一把汗，就在此際，已看到兩個人疾掠而至，在前面的一個，正是回風谷主蒲冰。

　　蒲冰才一掠到了近前，半邊上人便向蒲冰招手道：「蒲谷主，有幾句話相詢。」

　　看來，半邊上人對蒲冰相當客氣，但蒲冰也十分恭敬，道：「護法請講。」半邊上人道：「你昨日曾說起有關旁門三寶的事，我替你引見一個人，你定然大感興趣，這位是醉樵子的弟子萬大成。」

　　萬大成也早聞回風谷主蒲冰之名，忙行了一禮，道：「晚輩萬大成拜見。」蒲冰只是冷冷地應了一聲，上下打量著萬大成，半晌，才道：「護法，看他的樣子，可知當年金掌馮威夫婦，費盡了心機，不顧廉恥，但是得手的，卻根本不是真的旁門三寶。」

　　半邊上人道：「你說得是，但是又怎知枯葉老人當年所得到的，也不是真的旁門三寶？」

　　▼第四十五回　奇幻莫測

　　吳兆在一旁插言道：「那不會的，枯葉……老人曾讓我們看旁門三寶中的追月劍，那劍可以說是千古奇珍，天下第一利器，如何假得？」

　　一提起追月劍來，半邊上人又不禁怒意陡生，那柄追月劍本來已穩是他的物事了，但是卻被張七偷了去，他不知用了多少辦法折磨張七，但是張七總是不肯講出追月劍的下落來。

　　半邊上人沉默半晌，才對蒲冰道：「你將你所知的說一說。」

　　蒲冰道：「馮威夫婦帶走了旁門三寶，遠走邊陲，此事武林中人，個個皆知，當時便有很多人跟出玉門關去，好力堡一場血戰，馮夫人被醉樵子帶走，下落全無，很多人還不死心，就在玉門關外，住了下來。有關馮夫人和醉樵子的下落，更是傳說紛紛，但大都認為馮夫人並沒有死。」

　　萬大成一直只是在一旁聽著，這時他忍不住插了一句話，道：「她……馮夫人確然未死。」

　　萬大成這一句話，一出口，所有人卻向他望了過來，萬大成又道：「我見過她……就是半年前的事。」

　　半邊上人忙道：「在哪裡？」

　　萬大成不是十分靈活的人，但是卻也有點兒笨主意。這時，眾人卻站在那茅屋之前不走，萬大成一直在提心吊膽，唯恐有人向茅屋中張望一下，或是在茅屋中的小鈴子發出了什麼聲響來，給人家聽到，那就十分麻煩了。而他卻又沒有什麼法子可以將眾人引開，直到此際，他才想到，眾人若是愛聽自己講馮夫人的事，那是一定會跟著自己走過來的。

　　所以，他並不回答半邊上人的問題，只是突然大踏步向前走了開去。果然，眾人全不由自主跟在他的後面，直到他走出了三十步，童大力首先大怒，喝道：「小子，護法問你的話，聽不到麼？只顧走做甚？」

　　童大力一喝，萬大成便站定了身子一看，只見離那間屋子已有四五丈遠近了，萬大成也不再走，道：「我是在一個山洞中見到她的。」

　　蒲冰雙目直視著萬大成，道：「如果你是醉樵子的弟子，那麼，你必然是馮夫人的兒子。」

　　蒲冰那樣一說，萬大成忙搖手道：「不是，你弄錯了，馮夫人親口說，她不是生了一個兒子，而是生了一個女兒。她記得十分清楚，是女兒。」

　　各人突然呆了一呆，萬大成還怕他們不信，便將如何見到馮夫人，以及馮夫人講了些什麼，說了一遍。半邊上人一等他講完，便雙掌互擊，道：「那是再也不錯的了。」而幾乎就在半邊上人那樣說之際，蒲冰也大聲道：「是了，是了。」而別人對於他們兩人那樣說法，卻是莫名其妙。他們兩人則對望了一根，蒲冰先道：「護法，你可是想到了那位馬姑娘？」

　　半邊上人點頭道：「自然，我一見到她，就覺得她活脫便是馮夫人當年的化身。」

　　蒲冰道：「我也是那麼想，所以我帶她一齊進葫蘆谷來了。她只進了後谷，我遲了一步，便和人動起手來，一直闖進了總壇之中。」

　　半邊上人有點兒迷惘，道：「只是她何以姓馬？」

　　蒲冰道：「護法有所不知，玉門關外，有一個清風莊，莊主姓馬，必然是他收養了這女孩兒。」

　　萬大成張大了口，道：「那我自然不是她的兒子了。」

　　吳兆和童大力兩人，卻又異口同聲道：「但是你和葉公子卻有幾分相似。」萬大成大搖其頭，道：「不像，不像。」

　　半邊上人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但是三寶落在何人手中，卻還不知道。」

　　蒲冰道：「據我所知，馮夫人所得的三寶，根本是假的，假的追月劍，倒還罷了，只不過是一柄假劍，可是在那玉盒之中，卻換上了一粒青瘴丸。」半邊上人吃了一驚，道：「那是苗疆七毒之一。」

　　蒲冰道：「是的，我是在苗疆遇到了一位老友，聽他說起的。他說枯葉老人早已看出了馮夫人心懷不軌，是以便做就了一副假的旁門三寶。《九天秘度》本來只有三頁，但他卻假造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氣功口訣，將那三頁，夾雜其中；如果去練的話，不但得不到好處，而且武功還會越來越壞。而那青瘴丸，不打開則已，一打開玉盒子的話，觸手暴裂，青瘴冒了上來，雙目立盲——」

　　蒲冰說到這裡，萬大成的心頭，不禁怦怦亂跳。

　　因為他已經知道小鈴子的雙目為何會盲的了。

　　不用說，那自然是那枚青青瘴在作怪了，只是萬大成不明白，何以旁門三寶中有兩種，會落到了小鈴子的手中。他又不敢問，只是道：「那麼，眼盲之後，可還有辦法醫治麼？」

　　蒲冰搖頭道：「無法可治，我得了這信息之後，立時遠赴玉門關外，去告知我的一個好友，叫他別再在玉門關想得到旁門三寶了，得了也是假的，只是有害，並無好處，怎知他卻已然死了。」

　　萬大成道：「蒲谷主，你要找的是誰？」

　　蒲冰歎了一聲，道：「是禿俠李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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