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震八方(33)_倪匡

三三

　　柴達冷笑道：「但是，她卻差人到處警告，不准任何人和你在一起你想，她是什麼居心？」

　　萬大成愕然道：「那……可是什麼居心？」

　　柴達將聲音壓得十分低沉，聽來令人十分不自在，而他所講的話，倒是比他的聲音聽來更是駭人。他道：「這鬼婆子卻是大有來歷之人，你們可知道，她原是北天山長樂教教主夫人麼？」

　　萬大成對於武林中事，惘然不知，聽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但是小鈴子嚇了一跳，道：「她是長樂教主夫人？那她不在北天山享福，卻在鹽湖之中與死人為伴做甚？」

　　柴達道：「她與死人做伴，為的是練一門極其邪毒的功夫，那是旁門三大武功之一的陰屍掌。」

　　小鈴子可以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這時一聽得「陰屍掌」三字，她也不禁面色一變，身子突然向萬大成靠了一靠，道：「柴二哥，你別嚇我。」

　　柴達苦笑道：「小鈴子，我嚇你做甚？你帶著萬兄弟來到此地，實是給柴家堡帶來天大的麻煩了。」

　　萬大成實是啼笑皆非，他只得道：「兩位堡主，那我還是快些辭去的了，免得替柴家堡招鬼上門。」

　　柴達卻雙眼一瞪，「啪」地一拍胸口，道：「萬兄弟，你這是什麼話？你可也太不將柴家堡放在眼中了？」

　　萬大成十分惶恐，道：「我……我絕沒有這意思，我只不過說不想連累他人而已。」

　　柴達又道：「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小鈴子帶了你來，我們成了相識，就是朋友！為朋友兩肋插刀，尚且不在乎，怎可讓你一個人去涉險？」

　　萬大成聽得柴達這樣講法，感動得幾乎要落下淚來。人家越是對他好，他越是不能連累人家，他剛想說要走時，忽然聽得柴家堡正門口傳來了一陣喧嘩。

　　緊接著，便是一個聽來十分慈祥的老婦人聲音，道：「柴家堡兩位堡主，老婆子遠道來訪，兩位何以閉門不納？這是什麼道理？」

　　這聲音一傳了進來，各人的面色都是一變。

　　萬大成連忙大聲道：「我出去見她。」

　　他一言甫畢，只得聽鬼婆子「哈哈」一笑，道：「原來我要找的人在這裡。柴老大、柴老二，你們將人放出來，萬事倶休。」

　　柴達跺足道：「唉！萬兄弟，你為什麼出聲？」

　　柴達埋萬大成的這句話，聲音卻是不高，可是遠在堡門之外的鬼婆子，卻居然也聽到了，只聽得她立時道：「柴老二，你這時後悔也遲了，你們不開門，我可要做個不速之客了。」

　　柴達忙道：「請稍待一下，我們定當開門相迎。」

　　他將聲音壓得十分低，道：「小鈴子，你快帶萬兄弟去避一避，可千萬別出柴家堡。」小鈴子著急道：「那卻不是辦法。」

　　柴達急道：「你只聽我話就可以了。」可是萬大成卻抗聲道：「不必了，我不想連累你們，就由我去見她好了。」

　　柴達急得直頓足，柴飛伸出手，便向萬大成的肩頭抓來，看來是強要他躲起來。然而就在此時，只聽得「砰」的一聲巨響。

　　緊接著那一聲巨響，便是「鏘鏘鏘鏘」，一陣密如連珠的兵刃相碰之聲，柴飛和柴達兩人一怔間，只聽得鬼婆子一聲長笑，人影一閃，她一個人的雙手中，捧了十七八件兵刃，已到了近前。

　　她一到近前，將手中的兵刃一拋，道：「兩位，這便是待客之道麼？」

　　柴飛和柴達兩人的面色，變得難看至極。他們布下的人，全都不是鬼婆子的敵手，一照面就被鬼婆子將兵刃全部奪了去。

　　柴飛一聲怪叫，道：「你來做甚？」

　　鬼婆子笑道：「柴堡主，我差鬼奴到處傳訊，不信你不知道，何以你仍然想將這小子收了起來？」

　　柴飛滿頭頭髮，起伏不平，雙臂一振，「呼呼」風生，只聽得他大喝一聲，道：「少廢話，你既然來了，就吃我一掌。」

　　他蒲扇也似的手掌，伸了開來，他的掌心，像是一塊鐵板一樣，看來又平又滑，竟一點兒紋路也沒有。

　　才一伸出來時，他掌心只是一片慘白色，可是轉眼之間，他的掌心，卻越來越黑，黑得像漆一樣，閃閃生光。

　　柴飛的鐵沙掌功夫，武林馳名，自非幸至，這時他揚起了手掌，向前跨出一步，一掌便緩緩向前推出。

　　只聽得鬼婆子冷笑道：「好哇！動手麼？老婆子自然奉陪。」

　　她一面說，一面也倏地翻起了手掌來。

　　她才一翻起手掌來，只覺得一股陰森森、寒惻惻的腥風突然捲起，令得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顫。

　　那一陣腥風捲起的腐臭之味，實在可以說令人欲嘔，令得柴飛的身形，後退了半步。定睛向鬼婆子的手掌望去，只見鬼婆子的手掌，看來十分浮腫，一片腐白色，看來像是一個死了很久的死人手掌，而皮肉隨時可以裂了開來一樣，當真是詭異至極。

　　柴飛剛才虯髯蝟張，看來是立即要動手的了，但是鬼婆子的手才揚起來，他神色變了一變，失聲道：「你……已將陰屍掌練成了麼？」

　　鬼婆子「呵呵」大笑，道：「不敢說已經練成，但是已可以向柴堡主討教討教。」

　　柴達在一旁忙道：「大家有話好說，嘿嘿！何必動手？我們久聞陰屍掌的厲害，嘿嘿！閣下何不演一下，讓我們開開眼界？」

　　柴達不住乾笑著，只是不想鬼婆子和柴飛動手。因為柴飛的黑沙掌，乃是至陽至剛的功夫；而陰屍掌的力道，卻最是陰柔，他心知雙方只要一交手，柴飛定然是要吃大虧的。

　　鬼婆子笑著道：「柴老二，你倒夠滑頭，要不和我動手也可以，這位小兄弟，卻是我擊退了雙頭老怪才留下來的。」

　　剛才還在要「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柴達，這時卻乾笑起來，道：「我們……本不知道，這位萬兄弟是他自己前來的。」

　　柴達這句話一出口，萬大成已覺啼笑皆非。小鈴子更是大怒，立時道：「柴二哥，你這是什麼話？剛才你怎麼說來著？」

　　柴達苦著臉，道：「小鈴子，你不見她手掌麼？」

　　小鈴子怒道：「她手掌怎樣，我可……」

　　她「不怕」兩字尚未出口，鬼婆子的手掌，突然向旁一移，一股腐臭之氣，突然拉著極強的勁力，向小鈴子當面壓到。

　　那一下變化，實在是意外至極，連小鈴子這樣機靈的人，也未曾料到。所有人中，萬大成離小鈴子最近，可是他也只是驚呼了一聲，只見小鈴子揚起手來，像是要迎敵的樣子。然而，她的手還未曾揚起，她的身子已然被鬼婆子的掌風壓中了。

　　只見她的身子，斷線風箏也似，直飄起來，「砰」的一聲，撞在一堵牆上，委頓於地。

　　這一切，全是電光石火之間。一刹那之間，等到小鈴子的身子委頓在地，萬大成連忙身子向前撲了過去，來到了小鈴子的身前，只見小鈴子低著頭，像是已然沒有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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