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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金果然既然伸臂抓及靈明的衣衫,兩人相隔之近,可想而知,靈明這一曲手的那一掌,「砰」的一聲,正好擊在金果然的胸前。

  金果然雖是天賦異稟,但是靈明的掌力,何等雄渾,力可開山,一掌擊個正著,連石頭人也可擊碎,只聽得金果然一聲悲嘶,向後退了出去,但在退出去的同時,卻雙臂疾探,在靈明的左臂之上,抓了一下,利爪過處,連衣服帶皮肉被抓下一大片來。

  照理說,金果然胸前中了一掌,已然身負重傷,而靈明只不過手臂上被抓了一條傷痕,再打下去,一定是靈明可占上風,馬算子和馮瑩等人,正在頓足不已,陡地見得靈明面色大變,跌跌撞撞,向極樂真人奔了過來,但是只走到離極樂真人七八尺遠近處,便已向地上倒去,大叫道:「哥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知道了!」叫了一下之後,便自沒有了聲音。

  眾人俱都莫名其妙,極樂真人畢竟是同胞兄弟,連忙趕過去看時,馬算子還唯恐靈明無惡不作,其中有詐,叫道:「牛鼻子,小——」但下面一個「心」字尚未出口,一眼望見靈明倒在地上,面上已然成了青藍之色,心內一怔,失聲道:「啊!他自己中了藍蛛之毒,難怪得他死前大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極樂真人此時,也已來到了靈明的身邊,看了一看,長歎一聲道:「老馬,你講得不錯,金果然的指甲之上,染有藍蛛的劇毒!那藍蛛本是他費盡心機弄了來,想害他人的,卻不料反害了自己!唉!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當真一點也不錯啊!」

  馮瑩卻躍下了臺階,徑奔金果然而去,只見金果然中了一掌,退出之後,混身金毛,盡皆蜷曲,神情萎頓不堪,馮瑩蹲下身急道:「果然,你怎麼啦!可是受傷了?師父,你快來看一看!」

  金果然緩緩抬起頭來,眼中神光,已然收斂,兩隻淺綠色的眼珠,一點福氣也沒有,馬算子一晃身形,來到了金果然的面前,呆了一呆,長歎一聲,道:「金果然,你為武林之中,除了此一大害,比普通人更有意義,千秋萬世,武林中盡皆傳你之名,你心中不要難過!」馮瑩聽了一驚,道:「師父,你說什麼?金果然不能活了?師父,你可得醫好他!」

  馬算子歎道:「阿瑩,就算是華佗複生,扁鵲在世,也只是醫生,而不能醫死,金果然挨了靈明一掌,五臟盡皆崩裂,若不是他生命力強,此時已然斃命了!」馮瑩聽了,心中一陣難過,將金果然抱了起來,只見金果然眼中,滴下兩滴淚水來,口中「果然」、「果然」的叫了幾聲,右手抬起,指了指自己的頂門,又指了指馮瑩的口,喉間「咯咯」有聲。

  馮瑩不知道他這樣做,是什麼意思,只聽得師父馬算子道:「金果然,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你有大恩於我們,雖然你腦中靈珠,功效還在千年雪參、萬載玉精之上,只要服後靜練七七四十九日,便可增進無上功力,但我們怎能取而服之?你放心,你一死之後,我們便將你葬在武當山上,世世代代,受武林人物的崇仰!」

  馮瑩這才知道金果然的意思,心內大是感動,歎道:「果然,你何必作如此想法,我們全是人,怎可以對你下此毒手?」

  金果然一咧嘴,像是在笑了一下,雙目緩緩地閉了下來。馬算子和馮瑩師插兩人,對望一眼,倶都感到果然雖不是人類,但是行徑卻著實高過不少衣冠禽獸許多!

  正在感歎,馬算子忽然覺得身後微風颯然,知道有人暗襲,猛地想起,金果然和靈明判出了勝負之後,極樂真人只顧看視靈明,自己則被馮瑩叫來,看視金果然,忘了那比蛇蠍還毒的魔母溫魂!心中一凜,急一轉身,同時反手一掌,拍了出去,只見魔母溫魂滿頭白髮根根倒豎,手中碧螢劍幻出寒氣森森的團團綠光,剛好和他擦身而過,徑向馮瑩撲去!

  馬算子一見,既驚且怒,大叱道:「網中之魚,還敢掙扎?」

  身形疾起,也撲了過去,但是他這裡身子才一離地而起,溫魂頭都不回,左手向後一揮,一柄染有極毒的七孔刀,捲起一陣旋風,和驚心奪魄的銳嘯之聲,已然迎面飛了過來。

  馬算子人在半空,一個轉折,待七孔刀擦身而過之際,手一探,便已抓到了刀柄,就勢挽一個刀花,一式「鷹擊長空」,直襲而出。

  但是他在探手去抓七孔刀的時候,身形已被阻了一阻,魔母溫魂已然撲到了馮瑩的面前,馮瑩只覺一股大力,當頭壓到,心中一慌,綠劍的劍尖,已然將要指到她的面門,急忙向後退了一步,只見溫魂滿面獰笑之色,怪嘯一聲,徑挑馮瑩的「章門穴」。

  一連兩招,出手如電,馮瑩只得一退再退,只覺手上一緊,金果然已經被魔母溫魂,劈手奪了過去,恰好其時,馬算子趕了過來,七孔刀斜斜砍到,溫魂一個轉身,橫劍便格,「錚」的一聲,刀劍相交,馬算子只覺得手上一輕,七孔刀已然被削去了三寸來長的一截!而溫魂也趁此機會,一手抓了金果然,一手揮舞碧螢劍,白髮飛揚,兇神惡煞也似的向廣場上闖去。廣場上的人雖多,但誰敢相阻?

  眼看只要被她穿過廣場,便可以逸下山去,突然半空之中,如同響起了一聲鶴唳一樣,只見極樂真人衣衫飄飄,自後趕到。

  看他的來勢,宛若迎風緩步,但是卻其快無比,有識貨的,俱都知道這極樂真人已然使出了絕頂輕功,「乾坤大挪移法」。

  那「乾坤大挪移法」,當真具有納須於芥子之妙,若是一二裡的短路程,一口真氣不散,轉眼可到。乃是極樂真人早年,因為追趕血手印紅掌祖師,追蹤萬里,從塞北極寒之地,一直追到長江邊上,仍未追到,回武當山之後,花了七年工夫,才能練成的絕頂功夫,練成以來,還沒有使展過。

  此時一經施展,果然不同凡響,魔母溫魂只覺得耳際嘯聲未散,身旁微風颯然,面前人影陡現,一股無窮大力湧到,極樂真人,已然攔到了自己的面前。

  溫魂身形略頓,綠劍一指,道:「極樂道長,相煩讓路!」

  一個「路」字才出口,「倏」的一劍,便平平刺出。極樂真人長歎一聲,身形向側一避,手探處已然從身旁一人手中接過一柄青剛劍來,輕飄飄一劍,反向溫魂射出。

  那柄青剛劍,不過是尋常的鋼劍,溫魂心中暗感好笑,心忖極樂真人何以如此可笑,碧螢劍一橫,滿擬用剛才對付馬算子的故伎,將極樂真人手中的兵刃削斷了再說,怎知極樂真人武功之高,已然深如大海,溫魂雖然也是一流高手,和馬算子不相上下,但和極樂真人相比,卻還相去有一截之距離。

  極樂真人在那一劍反削而出之際,罡氣併發,青剛劍寬雖三指,但是五丈左右,已然全都佈滿了強韌已極的內家真力。

  溫魂碧螢劍格了上去,極樂真人手腕一轉,兩劍本來是劍鋒相向的,已然成了劍背相向,只聽得「叮」的一聲,雙劍相交,溫魂一見一劍未能將他手中長劍削斷,已知不妙,想要撤招回劍之際,用力一扯,極樂真人的長劍之上,竟然生出一股極大的吸力,將她的碧螢劍吸住,令得她收不回劍來!

  溫魂這一急非同小可,連忙真氣運轉,再是用力一拉,但這一拉,只是將極樂真人,連人帶劍,拉得向前跨出了一步,碧螢劍卻仍是緊緊地貼在青剛劍上!溫魂心知雙劍既已相黏,若是不舍劍逃生,已然是沒有可能的事,剛待鬆手撤劍之際,身旁響起了陣陣嘯聲,醉乞向我、馮瑩、馬算子、摩雲子、度天子等高手,已然將她團團地圍了起來。

  這一來,變成了即使舍劍,也不能逃脫的局面,已將鬆開的五指,又握住了劍柄,只聽得馬算子喝道:「溫魂,快將你手中的果然,放了下來,他雖是半人半獸,但所作所為,卻要強過你萬倍!」

  此時,那果然已經死去,溫魂本是想搶了他走,服了他腦中的靈珠,再擇地練上七七四十九日,捲土重來,但此時已然走不脫,只得「嘿」的冷笑一聲,道:「老婆子再不濟,也不致於和禽獸為伍,拿去吧!」左手一松,便將金果然跌到了她的足旁。

  馮瑩連忙一步趕過,俯身將金果然抱了起來,她只當溫魂手中的碧螢劍,已然被極樂真人逼住,人又被眾人圍住,已是網中之魚,因此只顧將金果然抱起,卻未料到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像溫魂這樣的人,越是臨死,越是心腸狠毒,所謂「臨死也得拉上一個陪綁的」。只聽得馬算子大叫一聲,道:「阿瑩小心!」但溫魂的左手,已然向她疾按了下來。

  馮瑩正是一個俯身之勢,溫魂的手一按下來,正好按在她背後的「靈台穴」上。

  馮瑩的「靈台穴」被溫魂按住,只覺全身發軟,身子直不起來,心中發慌,但仍是抓住了金果然不放,只聽得魔母溫魂怪笑一聲,道:「馬算子,令徒的功力不錯啊,但只惜我內力一吐,她仍不免是黃泉路上一個冤鬼!」

  馬算子一見馮瑩已被魔母溫魂制住,心中大急,叫道:「牛鼻子且慢下手!」頓了一頓,又道,「溫老魔,阿瑩就算死在你的手下,但你卻也別想活著下武當山去!」溫魂磔磔怪笑,道:「老婆子也活夠了,本來就沒有再想下武當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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