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一劍情深 | 上頁 下頁 |
一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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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敏道:「婆婆,你對我的養育之恩,我沒齒不忘。」溫魂一笑,道:「支才像話,你快讓開!」方敏道:「馬前輩乃是當代大俠,這假極樂真人才是惡不作之徒,你為何不去對付他,而要和馬大俠動手?」溫魂怒道:「你知什麼,快點讓開!」刀交左手,手臂向外一揮,正揮在方敏的胸上,「砰」啟一聲,將方敏直揮丈許開外去,綠劍劍光,幻出數十點綠星,只聽得「嗤」的一聲,馬算子避得稍慢了些,半隻衣袖,已然被割了下去! 方敏雖被溫魂揮臂格出,但溫魂用的,乃是巧勁,實則上他並未受傷立定腳跟之後,呆了一呆,重又足尖一點,疾撲而上,雙臂一伸,徑向溫筆抱去,口中狂叫道:「婆婆,你聽我說,婆婆,你聽我說!」溫魂一劍將馬子衣袖割下半隻,七孔刀呼嘯連聲,跟著遞到,馬算子提起半隻木魚來,才了一格,「錚」的一聲,七孔刀被格得直揚起來。 馬算子趁機將木魚向前一推,但是他這裡才推到一半,溫魂左手綠倒已然顫抖不定,幻出十餘條連連閃光的光華,斜斜削下。馬算子剛才求勝切,只顧進攻,溫魂綠劍一揚起,他右半邊身子,便算是賣給了人家,溫寫眼看可以奏功,但方敏卻已撲了上來。溫魂只得身子一轉,讓了開去,當也給馬算子趁機逸出。 溫魂一轉過身來,怒髮衝冠,道:「孩子,你是不是瘋了?」 方敏道:「婆婆,我沒有瘋,你看看廣場上的情形!」溫魂掉頭一看,〕一見廣場上三二百人,雖然仍在打鬥,但是卻已然不是捉對兒廝殺,而是一紐餘人,圍住了約摸同樣數字的人,並沒幾個人在動手,而被圍的那些人,全是各正派中的人物。廣場之上,已然有不少人屍橫就地,再看身旁,鐵頭陀和馮瑩兩人,正和極樂真人,戰成一團,馮瑩身子靈活,在鐵行頭陀一 危急之際,便躥向前去解救,但卻又不和假極樂真人動手,一得便宜,立即退了開去。 溫魂打量一遍,幾乎大局已定,冷冷地道:「看了又怎麼樣?」方敏道:「婆婆,武當山之會,本來是向我們討還《昆侖聖書》的,如今已然成了正邪兩面的大決鬥了,婆婆,你怎樣無動於衷?」 溫魂冷笑道:「笑話,誰說我無動於衷,整個事情,全是我一手造成,我怎會無動於衷?」方敏頓了一頓,道:「婆婆,你何必如此做法,須知邪不勝正,自古如此!」溫魂身為宇內四邪之首,她所最欣賞的,也就是宇內四邪的這個「邪」字,生平是怕聽到「邪不勝正」之論,當下白髮蝟張,喝道:「滾開!」 方敏一挺,道:「婆婆,你不答應我,我不走。」溫魂後退一步,道:「孩子,你別看我平時對你那樣好法,若是此刻定要阻我行事,我卻一樣容你不得!」到了這個時候,方敏對溫魂,還未曾全部失望,應聲道:「婆婆,你若是不肯聽我所勸,我一定要阻你行事!」溫魂哈哈一笑,道:「我倒要看你怎樣阻法!」碧螢劍一抖,對攻近身來的馬算子逼退三步,手腕向下一壓,七孔刀直拼了起來,已然對準了方敏的咽喉。 那七孔刀深蘊奇毒,方敏焉有不知之理,此時,刀尖已然對準了他的咽喉,而且刀尖之上,曾被溫魂和假極樂真人合力,斷下了一小塊來,鑄成了』毒針,因此刀尖之上,粗糙不堪,有許多尖刺,只要溫魂手兒略動一動,那些細小的尖刺,一將方敏咽喉劃破,方敏便立即要命喪極樂觀前!但方敏卻了無懼色,反倒一笑,道:「婆婆,你是嚇著我玩的,你不會殺我,你一定會聽我的話,婆婆,你說是不?」 這兩句話,講得平靜之極,和眼前的氣氛,也不稱到了極點,正因為這樣,魔母溫魂聽在心中,便覺得大大地震動! 她和方敏的/年相處,感情之深,確是猶同袓孫,溫魂一生,殺人無算,絕沒有皺過一皺眉頭,但此時聽了方敏的那幾句話,七孔刀卻像被一股無形的大力制住一樣,再也不能向前送出半寸,呆了一呆,道:「孩子,你若是聽我的話,那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方敏卻道:「不,婆婆,這次是你錯了,你應該聽我的話!」 溫魂自然知道方敏剛直的性格,知道若是單憑三言兩語,絕難將他說服,冷笑一聲,道:「你不是存心與我作對麼?」方敏想了一想,道:「婆婆,你若是一定要這樣做,我只好和你作對了!」 溫魂勃然大怒,手一縮,將刀抽了回來,方敏就勢踏前一步,手一伸,便先奪溫魂左手綠劍,但溫魂一聲長笑,右手一曲,右肘已然向方敏胸前撞去,方敏哪裡防得到自己至親至愛的溫婆婆,不但變成了窮凶極惡的人,而且還會向他下手,「砰」的一聲,胸口已被撞個正著。這一下,溫魂卻是用了六分實勁,方敏只覺得胸口猶如被千百斤重的鐵錘,撞了一下,耳口「嗡」的一聲,眼前發花,踉蹌向後退出七八步去,正和假極樂真人動手的馮瑩大吃一驚,急忙趕過去,將搖搖晃晃,面色如紙的方敏扶住。 方敏此時,不但被溫魂一肘,撞成了內傷,而且被溫魂的行動,在他:中,造成了和葉映紅給他的一樣嚴重的創傷! 他生平只有兩個至親至愛的人,但是那兩個人,卻先後毫無餘情地欺了他!方敏只覺得身子被人扶住,連睜開眼來,看看扶住自己的是誰,也沒年力道,胸口熱血翻騰,終於「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口熱氣騰騰的鮮血來這口血一經噴出,雖然傷勢更重,但是胸口卻覺得舒服了許多。 這才睜開眼來,向旁一看,只見扶住自己的,乃是滿頭大汗,神色淒空的馮瑩,不由得長歎一聲,道:「馮姑娘,這世上,難道人人所講的,都是作話麼?」 馮瑩回頭一看,假極樂真人正在向鐵行頭陀緊緊進逼,而師父馬算子貝在溫魂的刀劍齊施之下,步步後退,忙道:「敏哥,有許多人向你講真話,百惜你那時候,一句也聽不進去。」 方敏翻眼上望,碧青的蒼穹,仍是顯得那麼平靜,不由得喃喃自語道:「真話,難道葉映紅對我說的,全是真話?難道我連辨別是非的能力都沒有難道關元化所說的,也是真話?」馮瑩見他狀類癲狂,心中更是焦急,忙道:「敏哥,不要再多說了,我先抱你去隱蔽藏身再說,你切莫再走來找死!」情緊急,也顧不得男女之嫌,一把抱起了方敏,身形展動,向山下疾馳而去剛尋了一個淺淺的山洞,將方敏放了進去,待要轉身出來,重回山上,再助鐵行頭陀一臂之力,猛地想起,自己就算上山,也是無濟於事,最根本皆辦法,是將真極樂真人帶出迷宮來,而且是越快越好,再遲片刻,便自不容事了! 一想及此,馮瑩連忙不向山上跑,而反向山下躥去!方敏已經呈半昏迷本態,也不知自己身邊,有沒有人,只是喃喃不絕地道:「誰講真話?誰講話?這世上還有沒有人講真話?」他心中當真是對所有的人,俱都起了懷疑在他未知道溫魂的為人之前,他的行事,他的一切,全都是以溫魂為榜樣的在他的心目之中,溫魂簡直就是天神。如今,神像倒了,只留下了一個醜運的形象,也等於是他的生活,陡地失去了依柱,怎能叫他不傷心絕頂,深創傷? 看官,馮瑩和方敏,在別了尚金花之後,便已經準備一齊到那山腹迷的口子處,去找極樂真人的,為什麼竟然沒有找到,反而攜了綠劍上山,好救了魔母溫魂一命呢?作書人必須補敘一番,原來當時兩人一陣急奔,已然將要來到那山腹迷宮的洞口,方敏正在一株樹旁擦過,突然感到小腿上一痛。這一痛,令得方敏陡地想起,他小腿之上,還中有一枚毒針! 當剛中針的時候,他幾乎已矣揚刀將腿斷去,但正在那時候,葉映紅去將自己,救了出來,而且還說他曾服千牟雪參,百毒不侵,接著,便只顧名運氣解毒,竟然將這件事忘記,此時陡覺一痛,不禁一怔,暗忖莫非是劇毒發作了? 連忙坐下,先運真氣到腿,將血脈運行逼住,捲起褲腳一看,只見那枚針,仍刺在小腿之上,馮瑩一見,不由叫一聲,道:「敏哥,你腿上怎麼會有一枚鐵針的!啊,這枚鐵針,和從我髮髻上飛出的那枚一樣!」方敏卻並不知道在山上發生的事,忙道:「什麼從你髮髻上飛出的,你且講明白。」馮瑩重複地講了一遍,方敏恨恨地道:「不用說,這一定是假極樂真人所做的手腳!馮姑娘,你不要難過,令師是一個深明事理的人,他一定會聽你解釋的。」 馮瑩在滿腹委屈之時,得到方敏的安慰,心中更是感激,而方敏已然以食、中兩指,夾著鐵針,拔了出來,細一按中針的周圍,只覺得有點發麻,別無異狀,暗想難道真如葉映紅所說,自己曾服千年雪參,是以萬毒不侵,連那麼厲害的藍蛛之毒,都奈何不了自己,心中總覺得有點不放心,以手指甲挑破了一塊肉,看到流出來的鮮血,其色殷紅,方將心放下。站了起來,道:「馮姑娘,咱們走吧!」剛想伸手去拉馮瑩的手,忽然聽得馮瑩大叫一聲,道:「誰在樹上?」 方敏急忙踏開,抬頭看去,只見樹上人影一閃,便自不見,身法如電,快到不堪想像,看那人時,身材卻又甚是矮小。 方敏奇道:「馮姑娘,你有沒有看清那人的臉面?」馮瑩搖了搖頭,道:「沒有,我才一出聲,他便一溜煙地走了一一咦,那樹枝怎麼綠閃閃地生光?」方敏此時也已發現,那樹上有一枝橫枝,綠得像是翡翠一樣,連忙一縱身,踏上樹去看時,又驚又喜,道:「馮姑娘,哪裡是什麼樹枝,敢情是那柄碧瑩劍!」 一面說,一面落了下來,手中已然提著一柄綠殷殷的利劍,馮瑩道:「啊,就是在那古墓中,曾經見過那柄。」方敏道:「不錯,有了這柄無堅勿摧,連玄鐵都可以為之削斷的利劍,我們不用找極樂真人,也可以對付假極樂真人!」 馮瑩喜得直跳了起來,道:「當真?」方敏道:「這還有假的?」兩人竟然全未想到,若是有那劍在手,則不消半個時辰,便可以破開山腹迷宮,將極樂真人放出,而溫魂在兩大高手,猝然夾攻之下,也一定難逃一死,真極樂真人再一出迷宮,天大的事情,都不難解決,哪至於有如今這樣的局面!但是兩人卻未想到這一點,當然,這也和方敏做夢也想不到溫魂會當真和假極樂真人合成一夥有關,兩人興沖沖地趕到山上,剛一躍上廣場,便發現溫魂身受兩面夾攻,方敏大急之下,立即滾身踏去,以碧螢劍削去了馬算子手中的半隻鐵木魚,將溫魂救出了險境!以後接著所發生的事,已有詳敘,此處不贅。卻說馮瑩將方敏置在山洞之後,沿途哪敢停息,一溜煙地向山腹迷宮處奔去,一來到洞口,便氣喘吁吁地叫道:「極樂真人!極樂真人不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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