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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這一下,兩人俱是用足了力道。以內力而論,揮雲老怪本就不如魔母溫魂,更何況溫魂服下七色靈芝之後,當時便內傷盡愈,到如今過了三天,內功反有增進,揮雲老怪更是棋差一招,他只當綠劍過處,任何物事,皆為所斷,卻未料到寒玉匕也是一件罕見的武林奇珍,比起碧螢劍來,雖然不如,但要想一下子削斷它,卻也不是易事。就在兩股兵刃相交的一刹那間,未見寒玉匕斷為兩截,心中便自一慌,而溫魂卻已趁隙內力疾吐,揮雲老怪只覺得一股大力如潮湧至,急忙穩定身形時,已然被震退了一步,幾乎跌倒!

  溫魂也是不敢再為進逼,退出丈許,一看寒玉匕上,已然出現了三分深淺的一個缺口,心中驚駭的程度,較諸揮雲老怪更甚。

  因為寒玉匕本身已是削金斷玉的利器,而今竟會被別的兵刃削出一個缺口,這豈是可以想像的事?而且那寒玉匕,總共才一寸來寬,也就是說,如果在同一個缺口之處,連被削中四次的話,也要斷為兩截!雖然不至於那麼巧合,但如果與綠劍相碰的次數多了,總有四次在同一個缺口之中,寒玉匕一斷,根本無法再與揮雲老怪動手!

  溫魂心中轉念,所費時間極微,同時一見到寒玉匕上出現缺口之後,便以手將那缺口遮住,抬頭冷笑道:「老猾賊,你以為有了一柄寶劍,便可以胡作非為了麼?須知昆侖三寶之一的寒玉匕,絕不會斷在你綠劍之下!」那一次劍匕相交,揮雲老怪被溫魂內力震出,寒玉匕也出現了一個缺口,但揮雲老怪卻未曾看到,一聽到溫魂的這一番話,心中不禁暗叫糟糕,只怕此行得不到好處,目前已然使師弟屈天景受了重傷,再下去,不知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已然生了三分怯意。

  溫魂見他一雙凶睛,注視自己,只是不語,冷笑一聲,道:「老猾賊,你還和人爭什麼名頭的先後,現成的藍田萬年玉精,已被人揀了現成的便宜,還不知道,傳了開去,你還有什麼面目去見普天下的武林人物?」揮雲老怪怔了一怔,暗忖什麼萬年玉精,難道是被她服了下去?心中更是氣餒,但其勢又不能就此退卻,一擺綠劍,道:「少廢話!」

  劍尖如靈蛇吐信,又是一劍平刺而出。溫魂「哈哈」大笑,也踏前一步,道:「好,再來試試你手中劍利,還是我的匕首堅硬!」手腕一翻,寒玉匕首,也是平平向前刺去。

  兩人雖然都是向前平刺,但揮雲老怪所使,原是一招「雲深處處」,使到一半,手臂要一抬一沉,而此時無論是一抬或是一沉,都勢必與寒玉匕相交!

  揮雲老怪只知道自己剛才吃了一個虧,並不知道對方在兵刃上的吃虧比自己更大,更是不敢再和自己兵刃相交,這一下平刺,不過是裝腔作勢!因此立即收勢,斜刺裡一步跨出,將那招「雲深處處」,硬生生地從半空中收了回來。

  溫魂一見他半途收招,知道他已墜入自己彀中,寒玉匕向外一掃,匕首尖端,徑向他脈門挑去。常言道兵刃是「一分短,一分險」,寒玉匕首,長不過尺許,溫魂貼身進招,情勢更是來得險惡,揮雲老怪一見匕首挑到手臂,長劍重又當頭削下。

  這一下改招,全是仗著手臂回縮之際使出,看似簡單,實則上若不是內功精湛,並且精通「易筋縮骨」之法,全身骨骼關節,全能圓轉自如,便無法做到,而這一下,更是情急之餘,險中求勝之舉。

  溫魂見綠虹自頂而生,也是一驚,明知再以寒玉匕去硬架,兵刃更會吃虧,但這一招,如果不以兵刃去架的話,極可能被揮雲老怪看出破綻來,只得拼著寒玉匕上再出現一個缺口,也要架上一架,手臂一抬,寒玉匕又架了上去。

  揮雲老怪那一劍直壓下來,本也料到溫魂一定會揚匕首來架,早留了餘地,準備在兵刃相碰之際,借她匕首上那股大力,一躍而起,躍到她的背後,再趁隙進招,打的主意,也頗歹毒,及見溫魂揚起匕首,正待依計行事,忽然一眼瞥見寒玉匕上已然有了一個缺口,這一喜非同小可,知道對方兵刃,遠非自己綠劍可比,將本來的計劃,全部推翻,內力疾吐,劍如流星,直削了下去,又是「錚」的一聲,綠光過處,無巧不巧,正好砍在剛才的那個缺口之上,這一劍的力道,又比剛才猛了些,而且寒玉匕自從出現了一個缺口之後,全身脈絡已破,響聲未絕,寒玉匕已然齊中斷開!

  揮雲老怪大喜過望,綠劍向前就勢一送,「波」的一聲,正好從魔母溫魂的右肩刺入,若是能再向下半尺,則劍已刺人溫魂的右胸,溫魂非得命喪當場不可。溫魂一見寒玉匕被他削斷,右肩又是一陣劇痛,知道不妙,早已豁了出去,力透五指,手中斷匕,脫手電射而出,兩人此時相隔,不到三尺,揮雲老怪縱使具有通天徹地之能,這一匕首,也是避不過去,斷匕從他右肩斜插而入,直沒至柄!

  揮雲老怪怪叫一聲,立即後退,將綠劍抽了出來,揚起手臂,再想一劍直削下去時,那一匕首實在令他傷得太重,一條右臂,實際上已然筋脈全被切斷,剛才還能拔劍而出,是因為真氣未散,一鼓作氣,拔出之後,又能將劍揚起,已算他功力非凡,但終究手臂已廢,劍一揚起,五指便再無力道,脫手飛出。

  溫魂見他劍已脫手,再無忌憚,左掌一翻,一掌拍出。揮雲老怪一世縱橫,未遇敵手,只有多年前和溫魂較技,棋差一招,在宇內四邪之中,屈居第二,事隔多年,兩人功力都有進展,但仍是溫魂技勝,雖然有了碧螢劍,但溫魂又剛好有寒玉匕可恃,雖然肩頭先中了一劍,但立即反攻,敗中取勝,令得對方所傷,比自己更重,趁勢一掌發出,逼得他非以內力承接不可。揮雲老怪自知再以內力相拼,更難討好,但總比被她一掌按中的好,只得也一搖手掌,一掌迎了上來。

  「叭」的一聲,雙掌相交,各自內力疾吐,僵持起來。在一旁的葉映紅,見了兩人這一場驚心動魄的龍爭虎鬥,當真是目接不暇,連透氣的時間都沒有,直到揮雲老怪綠劍脫手飛出,才松了一口氣,一見兩人雙掌相交,石像也似,一動也不動,知道兩人已在比拼內力,這是逃走的絕佳時機!不再猶豫,三個起伏,來到綠劍墮落的所在,一俯身拾劍在手,便向岸邊奔了過去。

  溫魂和揮雲老怪兩人,雖然沒有一個願意將劍落在她的手中,但是自己正在和對方生死相拼,誰先鬆手,誰就要吃大虧,因此無可奈何,只得眼睜睜地望著葉映紅縱離了開去。

  葉映紅一躍而上了小船,劃了開去。旋風島旁,水流既然如此湍急,在劃槳之時,當然也非內力不可,葉映紅來的時候,還覺得相當吃力,但離去之時,卻已大覺方便,知道內力已在片刻之間,大有進境,以後更是不可限量,心中著實高興,遺憾的是雖然服下了萬年玉精,但對於恢復記憶一事,仍然毫無幫助,仍然不知自己身從何來,是什麼樣人!

  不消片刻,小船已靠湖岸。葉映紅一躍上岸,四面一看,並不像有人來過,又怕自己再沿河去找方敏,方敏卻來到了旋風島上,不知自己去了哪裡,便在小船的船板之上,以指留字,道:「敏哥,我溯河而上去找你了!」下面署名想了半天,才劃上「知名」兩字,心中又不免生出了一陣感歎。向前飛馳,來到河旁,渡過了河岸,順河而馳,一直未見有人影,到第二天傍晚,已然來到了骷髏洲的旁邊!

  葉映紅一見骷髏洲,心中便不禁暗贊一聲:「好幽靜的一個河洲!」她所看到的,正是辦髏洲秀麗絕倫的一面,那另一面難看之極的,她卻未曾看到。這塊河洲,生得也是奇怪,兩面截然不同,當初為此洲命名「骷髏洲」的人,想必也是見了這截然不同的兩面,而大興「紅粉骷髏」之歎,因此才定下這個名字的。

  葉映紅一見有這樣的一個河洲在河中心,便想到不知方敏是否在河洲之上?便揚聲叫道:「敏哥!敏哥!你在麼?快出聲回答我!」

  聲音嘹亮,不要說骷髏洲上聽得到,便是傳出數裡開外,也是一樣清晰可聞。方敏當然也聽到了葉映紅呼叫聲,但那時候,正是他筋疲力盡,已然將疲之際,怎麼還能出聲回答?嘴皮翕動,所發出的聲音,連他自己都聽不到,更不要說遠在河岸的葉映紅了!

  但是他聽到了葉映紅的叫聲,心中卻又是一陣難過,那時候,他雖然處於昏迷狀態,但心中卻還很清醒,葉映紅雖然是大聲叫喊,但是聲音仍如出谷黃鶯那樣地動人,令得人聽在耳中,說不出的舒服。方敏在一陣難過之後,繼之而來的,卻是無比的寧貼,因為他想:既然「好姑娘」已然來到此處,《昆侖聖書》一定也送到了,溫婆婆沒有來,大概正根據《昆侖聖書》上的武功在療傷,自己雖然未能再見她們,總算知道她們都平安無恙,好姑娘,我們這一段愛,到此也完結了,唉!

  葉映紅在岸上叫了幾十聲,未見河洲上有人回答,心中暗忖,若是方敏在洲上,一定會出聲的,莫非他溯河而上時,並未在洲上停留,一直向上游去了?抬頭向前一看,河水淵淵,不知何處方是源頭,心中暗歎了一口氣,向河岸走近了幾步。

  這一走近,卻是一怔,因為看到了河岸邊上所生的蘆葦,被刀割去了一大片。這一帶荒涼無人,什麼人會以刀來割蘆葦呢?

  葉映紅往深一層一想,立即明白:一定是方敏曾以登萍渡水絕頂輕功,到過那河洲上!不管他如今在不在,自己也同樣到河洲上去走一遭,或許可以得到他的行蹤,也說不定!

  主意既定,碧螢劍一揮,丈許方圓之內的蘆蘋,盡皆斷折,束成了粗粗的一個蘆葦把。

  方敏在石峰上,又半晌聽不到葉映紅的聲音,心內暗自慶倖,不斷地在心中道:「好姑娘,不要上岸來!我不要你知道我已快死了,心中難過,不要上岸來吧!」正在想著,突然聽得河岸上,傳來一聲尖叫,方敏心頭不禁猛地一怔,那尖叫聲,雖然是女子所發,但方敏卻可以認出,並不是好姑娘的聲音,然而,又焉知不是好姑娘遭受了什麼危害,才發出這種反常的聲音的呢?他心中對葉映紅的關切,遠遠地勝過關切自己,一怔之後,不由得叫出了聲音,道:「好姑娘!」

  雖然那聲仍然極是低微,但總算是他在第八天之後,第一次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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