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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揮雲老怪已然將玄鐵大刀遞了過來,道:「你見到她時,代我多為問候!」白賢神君在一旁聽了,幾乎笑出聲來!

  方敏接過了玄鐵大刀,交給了單窮。單窮滿面感激之色。方敏道:「你且慢走,這位姑娘,你識不識?」單窮向葉映紅一看,搖頭道:「未曾見過。」方敏又問道:「你可曾在一座古墓之前,以玄鐵大刀,將一塊石碑砍成兩截?」

  單窮面上神色一變,並不回答。方敏還想再問時,單窮突然身子一弓,向旁逸出,道:「再見了!」「了」字出口,人已在三丈開外,方敏一把未曾將她抓住。看她情形,已明知她知道個中情形,但是卻不說出來,不知以她的為人,尚會有什麼顧忌。待要追了上去時,卻聽見葉映紅叫道:「方俠士別去追她,你看,這兩人快要動手了!」轉頭一看,揮動老怪和白骨神君,相隔五六丈遠近,已然面對面而立。禾方敏知道單窮雖然身子笨重,但她卻自幼在深山中長大,縱躍如飛,這一耽擱,定然追趕不上,心中的疑惑,難以言喻,但眼看揮雲老怪和白骨神君就要動手,便拉了葉映紅,後退數步。

  只聽得白骨神君道:「揮雲老怪,想不到你越活越不要臉了,竟然出爾反只,連講話都不算數了!」揮雲老怪卻怪聲怪氣地問道:「我哪一點講話不算次來,白骨鬼你倒說來聽聽!」

  白骨神君一聲冷笑道:「剛才你說不和我奪劍,為何一見那劍能削斷玄鐵大刀,又起了貪念?」

  揮雲老怪大笑道:「笑話!我只是想領教一下你那柄聞名已久、從未見過的白骨鎖心錘,怎說我覬覦這麼一柄廢銅爛鐵,也未免太眼淺了!」

  白骨神君明知揮雲老怪起先不知道那柄綠劍,竟然神奇若斯,連玄鐵都能削斷,所以才故作大方,如今知道了綠劍的神奇,又不好改口,便變個名兒,與自己相鬥,不論是將自己趕跑,還是打傷,那綠劍皆是他囊中之物!白骨神君將他的心意猜透,心中自然怒極,暗忖早年宇內四邪爭名之日,自己因為未敢使用白骨鎖心錘,導致被他得了個第二去,今日有白骨鎖心錘在,還怕他作甚?冷笑一聲,道:「你要嘗嘗白骨鎖心錘的厲害麼?也好,總不能不成全你!」兩腳不丁不八站定,手臂橫揮,白骨鎖心錘「錚錚」兩聲,抖得筆也似直,向揮雲老怪一指,道:「進招吧!」

  揮雲老怪怪笑道:「急什麼,論宇內四邪排名的先後,理應讓你先進招才是!」一面說,一面向屈天景一使眼色,向葉映紅努了努嘴。屈天景明白他的意思,是要自己看住了葉映紅,不要兩人相鬥,分出了勝負之後,人家早已走遠,豈非白爭鬥一場?便碰了碰身旁的尚金花,道:「尚姑娘,師兄叫咱們過去看住那兩個人,別讓他們走了!」

  尚金花心中又有她自己的打算,忙點頭答應。兩人身形滾動,便來到了方敏和葉映紅的前面。方敏一見尚金花走來,大喜過望,迎了上去,叫道:「尚姑娘!」但只是叫了三個字,心中的千言萬語,竟一起湧上心頭,竟變得一個字也講不出來。

  尚金花嫣然一笑,道:「孔少島主,怎麼你一見到我,總像是有話要說,但卻老是說不出來的樣子?我雖是千芥大師之徒,但是卻不像師父那樣認真,總認為武林一脈,有什麼話你儘管說好了!」她如此說法,分明是說自己雖然出身正派,但和邪派人物一樣說得來的。方敏心中,從來也沒有認為自己是邪派人物過,因此大不以為然,道:「尚姑娘,雖然武林一脈,但正邪總是要分清楚的!」

  在一旁的屈天景,見尚金花和方敏款款交談,心中已然大是不樂,一聽方敏如此說法,「哼」的一聲冷笑,道:「尚姑娘說什麼,你便聽著,還嘴做甚?」這句話,可是大大地合了尚金花的心思,不禁回頭向他一笑。屈天景心中大樂。

  方敏卻不禁大不以為然。他雖然對尚金花一見鍾情,但是是非非,他卻?仍是要分清的,但他懶得和屈天景駁口,向尚金花道:「尚姑娘……」尚金花一笑,道:「你又來了,究竟是有什麼事要說?」方敏漲紅了臉,講不出來,尚金花踏前一步,低聲道:「孔少島主,你是想說很愛我,是也不是?」

  她這話講得聲音甚低,除了方敏以外,葉映紅和屈天景都未曾聽到。

  方敏見自己無法說出口的話,竟由她口中說了出來,不由得心花怒放,一伸手,抓住了尚金花的纖手,道:「尚姑娘,你當真知道我的心意!」尚金花一掙掙脫開去,嫣然一笑,道:「孔少島主,你和屈俠士都愛我,你們兩尺,只要誰能奪了那女子手中的寶劍來給我,我就愛哪一個。」她這幾句話講辱甚是大聲,葉映紅、方敏、屈天景三人,全都聽到,三個人俱皆一愣,才匿不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方敏對尚金花一見鍾情,雖然說「情」之一字,不可思議,無可理喻,但多少也有點原因,其間大半是為了敬她是千芥大師之徒。但此時聽她居然井出這樣的話來,哪有一點正派人物行事的樣子?簡直是以色誘人,黑道上的女子下三濫的行徑!不由得心中一涼,對她的滿腔熱情,在刹那之間,盡皆化為烏有!

  葉映紅雖然記憶盡失,但她以前對方敏情愫已萌,此時相逢時間雖短,療敏卻對她處處照顧,感情也生得特別的快,一聽尚金花竟說方敏愛她,心和不知道是什麼味兒,呆呆地講不出話來,眼中淚花亂轉,幾乎掉下淚來!

  而屈天景更是大吃驚,因為那柄綠劍,分明已被師兄看中,自己就算有無大的膽子,也不敢奪師兄之所愛!但他本身行事邪惡,卻全然不以為尚金範這樣說法,有什麼不對。

  尚金花原是和馮瑩在那小鎮上一戰之後,除感到自己在同門師兄弟中,到還可以逞強顯能,但一和外人交手,便顯得武功不如。她如果從此知道往曰之非,能夠修心養性,過上一年,再回千芥大師那裡去,必然能蒙千芥師授上乘佛門內功。但是她卻不如此做,而將馮瑩恨之入骨,索性亂來,以為師父已經說過,自己難窺佛門內功門徑,已然無望,竟和屈天景來往,希靈能在他那裡學到一些本領,此時,見了綠劍,可想奪到手中,見自己一番舌講出之後,方敏一步退出,屈天景呆若木雞,心中大怒,道:「哼!說什麼曼我,全是假情假意!」

  尚金花一入歧途,再加上她嬌縱的性格,此時確是一點正氣也沒有了。

  天景大是惶恐,道:「尚姑娘,這柄劍我師兄——」尚金花怒道:「你師兄麼樣?」

  屈天景向旁一看,白骨神君和揮雲老怪兩人,相隔三丈遠近,打橫而行,漸漸走了開去,回目各射異光,望住了對方,雖然還未曾動上手,但是揮雲,鞭卻如靈蛇也似,在地上躥動不已,而白骨鎖心錘,也不顫自動,三隻鋼骷縷鬼魂似的,時上時下,看來兩人像是誰也不肯先出手的模樣。

  尚金花見屈天景不出聲,「嘿」的一聲冷笑,道:「你說,你師兄怎麼樣?」屈天景雖然愛著尚金花,這時也是無可奈何,滿面尷尬,道:「我師兄已看中了這柄綠劍,只要他和白骨神君一分出勝負,便要前來取劍——」尚金花「嘿嘿」連聲冷笑,道:「原來如此。所以你才不敢動手搶奪,是也不是?」屈天景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尚金花一向予取予求,嬌縱已慣,見天景竟然拒絕了她的要求,心中怒極,一個轉身向方敏道:「你呢?難道也有師兄管著麼?」

  方敏早就想好了對策,正色道:「尚姑娘,劍是這位姑娘所有,這位姑娘在古墓中不知受了何人暗算,至今記憶全失,我們怎能趁人於危,去搶人手中寶劍?尚姑娘若是希望得到一柄利器的話,我定然幫你留意,上古奇珍,散失在各地的極多,只要刻意尋求,我相信要找到一柄,絕非難事!」

  他一面講,尚金花的面色不住變色,方敏只講到一半,她已然聽出方每對她,比屈天景還不如。屈天景之所以不答應她,是因為不敢。而方敏則是根本不想!她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只當憑自己的美貌,一定可以令得兩神魂顛倒,爭相為她奪劍,奪到手中,雙手奉上,怎知出現了這樣的一個眉面,大怒之餘,尖叫道:「好!看透你們!」一扭身,便向外跑去。

  屈天景和方敏同時叫道:「尚姑娘!」方敏只是叫了一聲,站立不動,但屈天景卻向前追了兩丈許,但隨即想起師兄令自己看管著這一男一女,若自己只顧去追尚金花,給兩人溜走,這卻擔當不起,因此不得已又止了步,轉過身來。

  方敏始終未動,心中大是歎息,不明白尚金花何以行事如此任性,瞧著她頎長苗條的背影,心中起了一陣莫名的悵惘!

  呆了半晌,才聽得葉映紅問道:「方大哥,那位姑娘,你很喜歡她,是不是?」方敏一則正在心神惆悵之際,―則他心腸耿直,有一是一道:「不錯,我的確很喜歡她。」

  葉映紅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你既然很喜歡她,她叫你奪我手中綠劍,你為什麼不動手?」方敏一怔,道:「這怎麼可以,劍是你的啊!」葉映紅又低聲歎了一口氣,道:「其實你根本用不上奪,只要你一伸手,我就會將免劍給了你的!」方敏聽出她語中大有深意,回頭一看,見她澄如秋水的一雙秀目之中,更含有無限的情意,心中一動,道:「這又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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