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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她一路南下,一路有武林人物聯盟攔截,但哪是她的敵手?被她直闖到老家貴州,貴州的武林人物,為此已是第二次召開武林大會了。她住在貴陽,每日裡只是找人打架,當晚聽說尚培要到,等了許久不見來,竟提著玄鐵大刀,尋出城來,一刀砍破了客店的門,硬撞了進來,大刀揮動,貴州地方的小客店能有多結實?不消幾刀,便被她硬生生砍樹!

  方敏等人躥了出來之後,單窮一個轉身,玄鐵大刀直指尚培,喝道:「尚老頭,怎麼還不上?」在月色下看來,單窮亂髮長身,更像是鬼怪一般,猛惡已極。尚培將銀刀緊緊抓在手中,卻不敢進招。那小個子一聲冷笑,道:「不是有人吹大氣,要將一刀斷五嶽單窮趕出貴州境界去的麼?怎麼還不見動手啊?」

  尚金花此次動身,前去貴陽,是應貴陽真元觀七星道長之約,去對付單窮的,一路上確是曾如此揚言,此時聽得小個子出言譏諷,更是大怒,銀刀一擺,正要向單窮攻上去,突然一陣異樣的厲嘯聲起自身側,「錚」的一聲,銀刀已被一柄單刀架住。

  那柄單刀架了上來,不但力大無比,而且還帶起一陣異嘯。尚金花定睛一看,刀背之上,齊齊整整,如一支橫簫也似,有七個圓孔,不由得嬌呼一聲,後退數步,本來因為發怒而漲得通紅的臉,一下子成了煞白,顫聲道:「你……你是旋風島上的人物?」

  方敏一點頭,道:「尚姑娘說得不錯!」尚金花一驚之後,嬌縱之性又發,道:「你攔住我幹什麼?」方敏自從一見尚金花後,便不能自主,明明尚金花那種自大狂妄之態,絕非學武之士所宜有,但是他卻並不感到不順眼,反倒覺得她天真未泯,極是可愛,因此見她要以銀刀去鬥單窮的玄鐵大刀,便唯恐她受傷,趕緊出手攔住,全是為她好,見問答道:「尚姑娘,此人力大無窮,只怕你不是她的敵手,還是由我來對付她的好!」

  尚金花一聽方敏如此說法,心中非但不存絲毫感激之念,反倒認為方敏當著眾人,有心掃她面子,氣往上沖,怒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她的敵手?快讓開!」銀刀揮動,「錚錚」兩聲,砍在七孔刀上。方敏全無防備,被她兩刀逼開,而尚金花已然來到了單窮面前。尚金花身材頎長,比起方敏來,只矮半個頭,身量本就不矮,但是和單窮面對面一比,卻宛若小巫見大巫。單窮一見有人向自己撲來,玄鐵大刀帶起一股勁風,疾蕩了起來,「呼」的一聲,當頭便砍!

  尚金花雖是鼓氣沖向前去,但一見單窮玄鐵大刀幻起漫天刀影,聲勢如此猛惡,也不禁駭然,只呆了一呆,「鏘」的一聲,單窮已改砍為搠,玄鐵大刀在她銀刀上一絞,尚金花只覺虎口一麻,那柄形狀奇特的銀刀,已然脫手飛向半空,而單窮向前一步跨出,玄鐵大刀捲起一陣狂飆,著地掃到!

  從尚金花挺刀撲過,到單窮連進三招,其間只不過是電光石火般,一眨眼間的事,玄鐵大刀雖重,而單窮從小由金絲狒狒養大,力大無窮,揮動起來,卻是毫不吃力,這三刀一刀緊似一刀,第二刀已將尚金花之兵刃絞脫,第三刀狂飆著地而生,尚金花已然覺得站立不穩,只覺得四面八方,像是皆有一股大力壓到一樣。她自下峨眉山以後,實則上並未遇到什麼強敵。上次鬥獨腳追風崔奇,能將崔奇趕走,是因為仗著人多,崔奇見勢不好,才乘隙逃走,若真是她武功高出崔奇許多,怎會被他溜走?此時一則心浮氣躁,二則陡遇強敵,一時之間,竟慌亂無比,不知如何是好起來,而單窮的玄鐵大刀,卻又挾著雷霆萬鈞之力,向她壓來!

  尚金花心頭小鹿亂撞,一顆心幾乎要從口腔中跳了出來,秀眼緊閉,暗叫「吾命休矣」。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然腰間一緊,像是被人摟住,同時聽得一聲責叱,喝道:「單窮你還不住手?」那一句話尚未講完,本來壓得自己透不過氣來的大力,突然消失。尚金花不明白片刻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睜眼一看,只見單窮站在三丈開外,倒提玄鐵大刀,口中狺狺有聲,像是不服氣,但又不敢動手的神態。

  再回頭一看,不由得俏臉飛得通紅,原來自己的纖腰,正被一個豐神俊朗,神采飛逸的年輕人拖住,那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旋風島上的人物,自稱姓孔名七刀的那個!尚金花因為性情高傲,所以儘管長得美貌如仙,但卻像是有刺的玫瑰一樣,使人既可愛,又不敢去摘。尚培門下眾徒,有幾個想對她表示好感的,全都碰了一鼻子灰完事,因此她雖然已是二十歲的大姑娘,卻從未曾和男子這樣親近過,此時,她心中也知道人家是為了救自己,但是心頭也起了一陣異樣的感覺,本能地一掙,掙了開去。方敏原是見她身在危境,因此才不避男女之嫌,一躍而上,先是左臂一圈,將她圈住,才將單窮叱退。但見單窮野性未煞,大有不服之態,唯恐她驟然進攻,自己雖然曾勝過她一次,乃是智取,而非力敵,因此小心翼翼,全神貫注,一時之間,竟忘了將尚金花放開,待到尚金花一掙,方始覺察,俊臉也不禁一紅,回顧尚金花時,臉飛紅霞,更顯得俏媚無比,既要顧及面前窮凶極惡的單窮,又捨不得不看尚金花,竟顯得手足無措起來,幸而單窮一見他出現,心中大存顧忌,因此才未貿然發動,否則方敏非吃虧不可!

  尚金花掙開之後,也不免向方敏多看了幾看,芳心也暗自一動,但繼想起方敏幾番令自己下不了臺,心中怒火又熾,冷笑一聲,道:「我正和單窮對敵,你來橫加干涉做什麼?」

  方敏怔了一怔,無話可答。那小個子也冷笑一聲,叫道:「好不要臉!」尚金花氣得面孔煞白,叱道:「臭小子,關你什麼事?」

  那小個子「哈」的一聲,道:「好說,就是關我的事,這姓孔的小子歸我管,怎麼不關我事?」方敏在一旁聽他講出這樣的話來,怒道:「朋友此言何意?」小個子一瞪眼,道:「你別管,反正遲早你會知道,人家對你的好意,你反倒不領受」講到此處,頓了一頓,眼圈隱紅。方敏看在眼中,心內大異,暗忖這人自稱是北天山老少神醫七禽大俠之徒,怎麼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講著話還會哭了起來,這成什麼話?想起剛才他和尚金花動手時,動作輕薄,不由得生出鄙薄之念,冷笑一聲,不再睬他。

  尚金花見方敏如此對付小個子,心中方出了一口惡氣,就地拾起銀刀。那柄銀刀,經單窮玄鐵大刀一格,已自彎曲不堪,尚金花在手中,用力一扭一拍,將刀扳直,方敏向她一笑,道:「尚姑娘,我確是不該打擾你,你再去和單窮動手吧!」

  一面轉頭向單窮怒喝道:「單窮,你若是敢傷了尚姑娘一分一毫,就算我能放過你,溫婆婆也不會放過你,你瞧著辦吧!」

  單窮怪吼一聲,聲音雖極是憤怒,但是卻後退了三步。尚金花一見方敏手中的七孔刀,便已認出他的來頭,此時聽他如此責叱單窮,心想以旋風島名頭之大,單窮一定有所忌憚,自己卻是大有便宜可揀,足尖一點,直躥了上去,揮刀便砍,她雖然沒有了紫髯,但仍是左手執刀,右手配以掌法,一砍便是三刀,單窮大聲吼叫,只是舉刀來格,竟然不敢還手。

  方敏見兩人晃眼之間,便過了五六招,尚金花雖不能那麼快便勝,單窮卻已被自己一番話鎮住。不敢還手,想起為她做了一件好事,心中高興無比,一直微笑地看著尚金花,只覺得她無論嬌叱跳躍,揮刀進攻,每一個她所做出的動作,每一點她所發出的聲音,全都可愛到了極點,全都令人心醉到了極點!

  看官!要知道尚金花天生美貌,固然是人見人愛,但如果不是生了情愛之念,卻也不會像方敏那樣人迷,方敏本來就是感情豐富已極,至情至性的人,這時既然已對尚金花一見鍾情生了愛戀之心,在他的眼中看來,尚金花自然更是可愛,連對方這樣明顯的大缺點,嬌縱自大,竟也一點都看不出來。

  此時,那些因客店倒坍而被壓住的人,也紛紛從瓦礫堆中,爬了出來,這些尚培的門人,對尚金花更是恭維備至,一見尚金花和單窮殺得難分難解,便大聲喝采起來。尚金花聽在耳中,心內大是高興,銀刀幻出漫天刀影,只見團團銀光,上下盤旋飛舞,裹著一個俏麗如天人的少女,將一個夜叉也似的高大惡婦人,逼得連連後退,真是誰都禁不住要喝彩。而尚金花自己,在興高采烈中,也忘了自己本不是單窮之敵,全是仗著方敏的一番話,將單窮鎮住,才能夠施展,格外賣弄,身法之美妙,亦屬罕見。

  方敏正看得出神,突然眼前一花,一個人已攔在自己面前,方敏全心全意,望住了尚金花,根本無暇去看一看攔在自己面前的是誰,順手一推,怎知推了上去,非但推之不動,反倒被一股大力,反震回來,向旁跌出一步!

  方敏不禁一怔,定睛看時,攔住自己的,正是那個小個子,只見他眼中淚花亂轉,面上表情,像是受了無限的委屈,嘴唇掀動,欲語又止,樣子極是怪異。方敏自己豪氣淩空,見那小個子講起話來,刻薄刁鑽,但此時卻又毫無男子氣概,更是心存輕視,劍眉軒動,道:「朋友有什麼話,何不痛快說出?」語氣中,顯然地含著厭煩的意味。

  那小個子嘴一扁,竟掉下淚來,後退一步,一咬牙,叫道:「方敏,你這不識好歹的東西!」罵了一句,轉身就走,方敏見他突然叫出自己的名字,而且那句話尖聲尖氣,分明是女子的聲音,心中猛地一動,想起六年前,自己在三強莊時,也曾見過北天山七禽大俠馬算子一面,當時只當是一個老化子。而其時馬算子身邊,有一個小姑娘,這小個子身材如此纖細,本就不像是男子,而講話動作,又無一不似一個氣量狹小,小心眼兒,一碰便要生氣的女子,莫非正是那個小姑娘假扮的不成?

  這樣一想,又想起馬算子曾呼她為「阿瑩」,那又分明是女子的名字,心中一愣,抬頭想叫他回來時,卻已不見了他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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