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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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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映紅倒不是怕師父責怪,而是不知道鐵箱中有什麼東西,怕她見了是免東西,便突然動手搶奪,因此才猶豫不決,不想將鐵箱弄開,聞言才略一支吾溫婆婆已發出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宛若有一條冷冰冰的蛇,沿著背脊爬了去感覺的冷笑,道:「你當我希罕那些東西啦,老實和你說,這孩子與我親若牲孫,他為人仁俠過人,一直不知道我的來歷,我也不想給他知道,免得他對彭有所改觀,你放心將鐵箱打開,無論是什麼東西,我決不碰上一碰!」 葉映紅聽她如此說法,知道她更是言出如山,就算想反悔,也絕不會做只是心中後悔而已,忙將鐵箱放了下來,有心賣弄,雙手一扭,便已將兩鐵鎖扭斷,打開鐵箱一看,內中只有一尺見方的空間,放著一團用蠟封住,約有拳頭大小的蠟丸。 那一邊,溫婆婆似已等得不耐煩,手捏足挑,繞著五隻鐵箱一轉,已將勞箱全都弄斷,葉映紅在紅掌祖師門下多年,那紅掌祖師有一個外號,人稱「沒閃電」,不但輕功奇絕,而且行事之快,也是罕見,但葉映紅看到了溫婆婆開到五隻鐵箱的手段,心中也大為嘆服,暗忖不但自己不如,連師父也顯然不及。 她心中雖然不願就這樣和方敏分手,但既聽得溫婆婆這樣講法,也就好暫時分手,而且自己總是要將鐵箱中的物事,送到師父手中,就算溫婆婆不來,也至多再能和方敏聚首一天罷了。 因此一硬心腸,將七顆蠟丸,倶皆取出,從懷中抽出一塊紗巾來包好提在手中。 剛將這些做完,已聽得方敏的腳步聲。葉映紅還未曾來得及答應,手臂一緊,已被溫婆婆抓住,不由自主,被溫婆婆向山洞之中拖去,疾一回頭,還能見方敏在空鐵箱之前發呆,但一晃眼間,便被溫婆婆拖出老遠,看不見方敏了。卻說方敏一想到葉映紅是自己離去,只是慶倖未曾將有關《昆侖聖書 的那四句話講給她聽,並未想到其他。一想到在這裡無緣無故地耽擱了六士天,溫婆婆在旋風島上的傷勢,不知怎麼樣了,趕快上雲南去是正經。在他仁俠的心靈中,只當事情真的是那麼單純,絲毫也未曾想到,等他取到了《昆侖聖書》之後,會有這樣大的意外之事發生。當然,此時就算有人講給他聽,他一離開旋風島,那個「慈祥可親」的溫婆婆便隨後跟出,一直跟隨在他身後,他也不會相信的! 當下方敏離了洞庭君山,一直向南走去,一路上只是懷疑自己在君山所碰到的那個白髮白須的瞎眼老人,不知究竟是什麼路數,為什麼要找姓方的人,難道就是母親生前所說那定要將自己得之而甘心的六個人中間的一個麼? 照他的武功來看,若是六人聯手,自己確然不是敵手。但是他又看出那老人甚是正派,絕不會和一個後輩難為之理。 這一日,已然來到了貴州省貴陽城附近,夜來宿在客店中,正待休息一晚,明天一早,直驅雲南,約摸有三五天便可趕到,先到那筇竹寺內去看一看羅漢堂中的情形,忽然聽得馬蹄之聲大作。 方敏自從一路離了旋風島來,經歷的事,已然不少,也已經有了些江湖閱歷,一聽到馬蹄聲,已聽出來並不是一騎,至少也有十多匹馬,奔到了客店門口,已聽得有人道:「時間已不早了,就在這裡歇上一會兒再連夜趕進貴陽城中去!」 接著便是紛紛下馬之聲。那些人一進了店堂之中,聲音更是喧嘩,方敏聽出那高聲叫喚的一人,中氣極是充沛,想起連日來在路上,見有不少撥人馬,一撥一撥地疾馳而過,全是從這條路上過的,莫非此間有什麼武林大會等事不成? 方敏知道武林中人,平日大都各自為政,就算有聯絡,也不過是憑個人交情而已。但是碰到了大事,憑夠聲威的人物出面,卻也能在半個月之內,將方圓千餘裡之內,甚至更遠的武林高手,齊集一起。 這類武林大會,若是正派中人召開,大都是為了集中群力,應付巨變,若是黑道上人所召開,則是為了要大舉作惡。無論是哪一方面召開,總不會是無緣無故,此去貴陽,反正是順路,何不去看上一看,他們究竟是些什麼人? 主意打定,便穿了衣服,圍上了軟銀杖,帶上了七孔刀,走到了大堂之中,只見十餘個人,低頭洗臉的洗臉,喝水的喝水,看情形準備稍微休息一下,就立即上路,方敏一走進去,幾個人便回過頭來,遲疑地上下打量他,交頭接耳地講著話。 方敏見中間一個紫膛面皮的老者,像是為首的人,腰間佩著一柄單刀,闊得出奇,甚是威武,在他身旁,一個身材婀娜的女子,秀髮如雲,正背對著方敏,腰間也懸著這樣形式古怪的一柄單刀。其餘人也是各佩兵刃。方敏一時之間,不確定他們是些什麼人,正想開口發問,忽然聽得那女子道:「七師哥,你說難鬼頭鬼腦的,行跡可疑?」兩個正在交頭接耳的漢子向方敏一呶嘴,方敏一怔,暗想好沒來由,我什麼地方鬼頭鬼腦來著?倏忽之間,那女子已然轉過身來。 兩人一個照面,方敏不由得呆了一呆,眼光停在那女子的臉上,再也挪不開去。 在通明的燈光下,那女子的臉龐,是如此的美麗!兩道長而挺直的眉毛,斜斜向上飛起,眼睛澄如秋水,配上長長的睫毛,鬢邊斜插著一朵金花,更襯得她嫵媚已極。方敏心頭不禁忐忑亂跳,這樣美貌的姑娘,真是在夢中都見不到的。他絕不是輕佻之人,但是在一刹那間,也自己不能控制自己,只是怔怔地望著她。 這一來,在旁人眼中,他便成了一個輕薄已極的人,那美貌姑娘秀眉微蹙,旁邊兩條大漢,立即搶前一步,其中一個,伸手便向方敏肩上推來,方敏一見那姑娘,便有點失魂落魄,一點力氣也未曾用過,被那漢子一推,跌出三兩步去,方站穩了身子,只見兩人面上大有怒色,方敏驀地想到自己確是失禮,怪不得人家,反正看情形他們這夥人就要動身,到時自己悄悄地跟在後面,不就行了?雖被那人推了一下,也不與其理論,轉身便走。 怎知才走出一步,身後便傳來一聲大喝:「呔!臭小子站住!」 接著,便是那紫臉老者道:「老七,別生事了!」那大漢卻道:「師父,聽說一刀斷五嶽單窮又回到了貴州,著實有一些江湖敗類去投靠她的,不但要翦除她,連她的夥伴,都不能放過!臭小子,你回來!」 方敏一聽到「一刀斷五嶽單窮」的名字,心中便恍然大悟,心知一定是單窮離開旋風島後,一直回到貴州來,所以武林中人才大起恐慌,思謀聯合對付她,以她的武功而論,等閒武林人物,的確不是敵手,但不知道這一夥人是什麼來頭,口氣如此大法? 雖然那大漢口出不遜,但方敏心想總是自己不好,不應該那樣無禮地注視人家年輕姑娘,因此心中雖然有點不快,還是隱忍著不出聲,怎知沒走幾步,突然背後響起了「呼」的一聲。 方敏一聽那風聲,便知道有人伸手向自己肩頭上拍來,他在旋風島上住了六年,耳旁整天響著大風的呼號之聲,一離開旋風島,什麼聲音都聽得特別清楚,一聽那股風聲是向自己左肩拍到,力道還真不弱,心中未免有氣,暗忖就算是我不好在先,也不過是多看了那女子幾眼,看到美貌的姑娘,多望幾眼,又算是什麼大罪?你連罵了兩聲「臭小子」,我不加理會,還要動手,可知平時不知是怎麼地強橫啦,倒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他不動聲色地仍向前一步跨出,但卻將真力聚於左肩,一等到那人將手搭了上來,真力猛地向上一沖,只聽得身後一聲大叫,「嘩啦」,「乒乓」之聲不絕,想來那人少說也跌出去丈許,大約跌得不會輕。 將那人跌出之後,方敏仍是不想惹事,因為他看這夥人連夜趕路,要去貴州對付一刀斷五嶽單窮,大約不會是黑道中人,大家武林一脈,因此總存著幾分容讓之心,連頭都不回,仍向前走去。但是他只走出了幾步,身後「嘩啦」,「嗆啷」兵刃響聲不絕,雜遝的腳步聲中,夾著那老者和少女的呼喝聲:「不要莽動,待我來問他!」 方敏心中暗道「好哇」,倏地回過身來,只見剛才被自己跌出的那人,鼻青臉腫,口角流血,敢情連門牙都掉了,心想他怎麼跌得那麼厲害?看來要撩人打架的,八成沒有真實本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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