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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方敏心中更是一怔,暗忖她這幾句話中,竟像是有無限的情意一樣,她雖然七分像鬼,只有三分像人,但總是女子,莫非對自己有情?

  自己當然不能愛上她這樣妖形怪狀的人,但是她這番情意,卻不能不令自己深為感動。便道:「你有什麼事要我幫忙的,說吧!」

  醜女子抬起頭來,道:「我果然沒有認錯你。」講了這句話後,又低下頭去,道:「你就連我的姓名都不屑一問?」

  當她在塞外,要方敏問她的姓名時,扭捏作狀,醜態百出,看了就令久作嘔,方敏當然不屑去問她,此時她雖然一樣奇醜,但卻語言誠摯,而且也沒有做出醜態,再加上方敏著實感謝她維護自己的一番心意,忙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那醜女子聽了方敏這一問,便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一般,道:「我姓葉,叫映紅。」

  方敏心中暗喝了一聲彩:好漂亮的名字!只是可惜和她的人不甚相配,道:「葉姑娘,你要我怎樣幫你?」葉映紅道:「說來也極是簡單,我內傷甚重,尚幸本門內功,最長自療內傷之法,但我估計也有七八天光景,洞庭湖上,不是療傷之所,你帶了鐵箱,和我上岸找一個僻靜所在,守在我身旁七八天,等我傷癒之後,你再走開,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方敏一算,自己離開旋風島,不過一月有餘,而且那《昆侖聖書》的所在之處,雖未確定,多半是在雲南,而且可能和昆明近郊的筇竹寺羅漢堂有關,要省了好些麻煩,就算耽擱上七八天,一樣可以如期將《昆侖聖書》送到旋風島上,便點頭答應。

  當下便斷下一段巨木,用寒玉匕削了一支巨槳,用力劃動,將木浮台劃到了岸邊,托起七隻鐵箱,葉映紅經過兩個時辰的靜養,也已能勉強走動。

  兩人上岸之處,是在洞庭君山沿洞庭湖一帶,全都是肥沃無比的平原,但是君山卻在平原之上聳立,雖然說不上峰高千仞,但總是一座山,兩人棄了木浮台,向山中走去,其時天色已然黑了下來,一路上也沒有遇到什麼人,在山中轉了一轉,找到了一個山洞,看形式甚是隱蔽。葉映紅一鑽了進去,便道:「就在這裡好了,你將鐵箱放進來,守住洞口就行了!」

  方敏依言而為。山中野果子甚多,兩人胡亂采了些充饑,葉映紅便走山洞中去,方敏果然一步不離,守在山洞外面。

  ▼第十四回 秘洞療傷遽遭暗襲惜離別

  有話即長,無話即短。一晃眼,便是五天。那五天中,葉映紅除了在山洞中盤腿而坐以外,一動都不動,連話都不說,只有每日子時,方敏捧些野果子給她吃,她眼中便流露出感激之色。

  到了第六天頭上,葉映紅已顯然有了起色,方敏仍是守在洞口,兩人已能相互問答,方敏心忖自己雖然肯定那《昆侖聖書》是在雲南,但不知道母親在皮裘之上,是否有其他的話留下。

  據母親生前所言,自己的身世,一被人知道,便會被一群自己絕不是敵手的人所圍攻。那時,她已然將昆侖三寶之一的「千年雪參」,給自己服下,當然應該想得到自己武功會出人頭地,而仍然如此說法,可知那群敵人的厲害。而葉映紅在六天之前,曾說自己還是個大孩子,因此不能將皮裘上有關自己身世的事,講給自己聽,可知她也是知道那夥人的厲害的。她既然如此關切自己,當下問也無用,但向她詢問《昆侖聖書》的下落,如果皮裘上真有所載的話,她一定肯講給自己聽的,便道:「葉姑娘,我有一事相詢,未知能否告知。」

  葉映紅嬌脆動聽的聲音,從山洞中傳來,更是悅耳,道:「除了你的身世,我什麼都可以告訴你。」方敏道:「我媽在皮裘上,可曾留下《昆侖聖書》所在的詳細地點?」葉映紅訝道:「咦?難道你竟不知道麼?」方敏在這幾天來,已然試出她雖然是紅掌祖師的徒弟,但對自己,卻極是關切,君子待人以誠,據實答道:「母親只留給了我幾句話,但是卻沒有確切的地點。」!葉映紅呆了一呆,忽然道:「你進來!」方敏轉身走進山洞去,望著她豬肝色的醜臉,只見她眼睛異常澄澈,那種至誠的眼光,又掩去了她幾分醜態,問道:「有什麼事?」琴葉映紅道:「你母親在皮裘上說,你大了之後,一定能輕而易舉地取到《昆侖聖書》,但是一取到《昆侖聖書》之後,必須要找一個人跡不到的所在,詳參書中所載武功,少說也得過上二三十年,才能在江湖上走動,因為那六個欲得你而甘心的人,可能在這三二十年中,相繼死去,而你那時候又日已經參透了《昆侖聖書》中的武功,便可以無礙了,不然,卻總是危險!」

  方敏望著她,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些線索來,那六個自己甚至不知道姓名來?曆的大仇人,究竟是什麼樣人,但是葉映紅的醜臉之上,卻一點表情也沒有。

  兩人對望了一會兒,葉映紅又道:「方敏,你若是信得過我,就將你母親生前所留下來的話,講給我聽,我隨著師父,游遍天下,大約見識總比你多些,雖然你得了《昆侖聖書》之後,要遵你母親遺命,三二十年不見人面,我也不能見你,但我總可以幫你猜一猜,那《昆侖聖書》,究竟藏在什麼地方!」

  方敏聽她講到「我也不能見你」之時,言下竟大有愴楚的況味,那種惆悵的語調,又絕非假裝出來的,心中又是一陣感動,正想要將那四句話講了出來,但繼而一想,她說什麼也是「宇內四邪」之一,邪派中窮凶極惡的紅掌祖師門下,雖然她語氣如此誠摯,但是她心地究竟如何,相識未久,卻是難料,那麼事關重大的四句話,怎可以輕易講了出來?

  一個轉念之間,又將那幾句話咽了下去。葉映紅見他欲語又止,心中一陣難過,歎道:「我知道你信不過我,不說也罷!」

  方敏想要解釋幾句,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葉映紅苦笑一下,道:「你也不必怕得罪了我,我知道自己身在紅掌祖師門下,難得別人相信,常言道日久知人心,我又何必勉強你相信?但是方敏,你在旋風島上多年,將來要做頂天立地的好漢,怕也會和我一樣哩!」

  方敏心中又是一動,暗忖自從離了旋風島以來,人人見到自己手中的七孔刀和軟銀杖,皆能認出自己的來歷,唯獨自己,到現在才知道旋風島上的婆婆姓溫,一個多月前,塞北三俠之一的蔡大強剛要和自己講起,便突然慘死,而白骨神君又說溫婆婆是宇內四邪中的第一號人物,自己卻是萬萬不能相信,何不趁此機會,向葉映紅一問究竟?

  主意打定,忙道:「葉姑娘,旋風島究竟有什麼不好,怎會妨礙我以後做個頂天立地之人?」

  葉映紅眼中突然露出奇異之色,道:「你是真不知道?那溫——」只講到這裡,突然沒有了下文。方敏還在等她的回答,半晌未見動靜,道:「溫什麼?我也知道婆婆姓溫,咦,葉姑娘,你是怎麼啦?」

  他心中不由得大是吃驚,原來葉映紅講到那個「溫」字的時候,右手正微微地向上揚起,但此時,卻僵在半空中不動了!

  看這情形,分明是神不知鬼不覺中,葉映紅已被人點了穴道。

  方敏心中不禁大是駭然,暗忖不要說六天下來,葉映紅傷已愈了九成,以她武功而論,絕無被人暗算之理,就算她仍是內傷深重,自己就在她的身側,有人暗算,以自己的武功,難道仍不能覺察麼?那下手暗算的敵人,武功之高,簡直不可思議了。而且目前的情形,和在關外濱江鎮上,蔡大強遇害之時,一模一樣,倒像是暗中有一個武功高到極點的人,要阻止一切人對自己道出溫婆婆的來歷一樣,這個人究竟又是誰?

  他心中轉念,只不過是電光石火般一刹那間的事,急忙站了起來,同時將七孔刀掣在手中,四面一看,石洞雖甚寬大,越向裡去,越是陰暗,像是深不可測一般,但若是有人隱藏在側,自信絕難逃過自己的耳目,可是周圍卻空蕩蕩的,一無人影。

  方敏迅速地看了一遍,又俯身去看葉映紅時,只見她突然舒了一口氣,又能活動起來。方敏忙問道:「葉姑娘,剛才可是有人對你暗算?」葉映紅奇道:「暗算?不曾啊,我一時真氣走岔,尚幸及時遏制,不然在這山洞之中,走火人魔,可有得瞧了!」

  方敏看出她在講這幾句話時,眼睛不敢正視自己,像是因為有什麼事瞞著自己,而心中發虛一般,忙又追問了一句,道:「葉姑娘,剛才你說到婆婆姓溫,她究竟是什麼人啊?白骨神君說她是宇內四邪之首,究竟是不是?」葉映紅搖了搖頭,道:「白骨神君的話,也是信得的麼?你畢竟江湖閱歷太淺了!」

  方敏見她所答避重就輕,而且還想將話題岔了開去,心中更是疑惑,道:「那麼你說溫婆婆究竟是什麼?為什麼我在旋風島上多年,便不能成為頂天立地的好漢?」葉映紅掉頭望著石壁,笑了一下,笑聲極是強澀,道:「我也不知道。」

  方敏此時已再無疑問,知道葉映紅的態度突然改變,不肯將溫婆婆的來歷說出,一定大有原因,又猛地想起那個老叫化子,當分開自己和那個叫著「阿瑩」的小個子後,也曾對自己說一番話來,但是老叫化子講到了一半,自己的「聽宮穴」卻突然一陣發麻,事出突然,如今回想起來,也像是有人暗算一樣。

  那人武功實在高出自己許多,一定不給自己知道溫婆婆的來歷,不知是什麼意思?正想要追問,忽然聽得山洞之外,傳來「叮」的一聲,不一會兒,又是「叮叮」兩聲。葉映紅像是如釋重負,忙道:「有人來了,你看看是誰,我內傷尚未痊癒,若是有仇敵前來打擾,卻要前功盡棄,你務必將來人阻於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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