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俠血紅翎 | 上頁 下頁 |
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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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紫煙心中暗忖,自己什麼禍都闖了,難道還怕他一個容白曜麼?正好反唇相譏,和他大打出手,以消胸中悶鬱之氣!「唰」地一聲,站了起來,道:「姓容的,你如此看不起我,可敢和我動手麼?」她這句話,說得極是大聲。此時店堂之中,也有五六十人,看裝束神情,也有不少是武林中人,一齊向她望了過來。容白曜非但不怒,反倒哈哈大笑,道:「小女娃,你可是嫌自己的名頭,無人知曉,因此想在我扇上留名,天下傳揚?」 容白曜「閻王扇」三字外號的由來,一則是由於他所使兵刃,是一柄鐵骨摺扇,二則,他每殺一人,必定將被害人的名字,寫在扇面之上,那一柄摺扇一面上,幾乎已然寫滿了人名,其中固然有罪該萬死的,但是卻也有正派中人。當下他如此說法,分明是出言恫嚇林紫煙,林紫煙焉有不知之理,冷笑一聲,道:「那扇上人名雖多,但是沒有姓容的,待我等一會,為你添上一個吧!」針鋒相對,毫不相讓!容白曜自大已慣,心中本已怒極,若是周圍沒有人,早已出手,但此際店堂之中,如此多人,他卻要買身份,冷笑道:「小女娃,別叫人看了,說我以大欺小,咱們也不動手,你若是在五招之內,能將我趕離這張椅子,便算你勝了!」 林紫煙一聽這樣的便宜事可占,心想自己連施「死人推磨」,和「病入膏肓」這兩招,你容白曜在武林中的名頭雖響,難道還敢硬接我這兩招麼!立即道:「好!一言即出……」容白曜悠哉地搖了搖摺扇,面帶微笑,接下去道:「駟馬難追!」 林紫煙向眾人抱了抱拳,道:「本來我和他絕無怨仇,還尊他一聲前輩,但他卻自命不凡,看人不深,因此才和他動手,五招勝負,是他自己說的,各位全都聽到,到時卻不許他混賴!」一言甫畢,踏前一步,迸指如戟,疾點容白曜的「人中穴」。 容白曜「唰」地合攏摺扇,向上一翹,便將林紫煙那一招的去勢,盡皆封住。林紫煙若再要冒進的話,不但點不中他的「人中穴」,自己手腕上的穴道,反要被容白曜點中! 林紫煙心中暗自稱道,這姓容的果然有幾下子,並非泛泛之輩,否則自己功力精進之後,這一指直戳,看似簡單,實則尺許方圓之內,全在一指所點的範圍之內,但是他懂得以靜制動,輕輕易易,將自己一點之勢,全都化去!當下嬌叱一聲,道:「第一招!」一個「招」字才出口,身形疾轉,向側一歪,手腕翻處,一掌輕飄飄地拍出。那一掌去勢之空靈,實是無出其右,若是見識稍差些的人物,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但容白曜卻是見多識廣,一見手掌來勢如此輕盈,便是一驚,暗忖總共才半個來月不見,這個丫頭從什麼地方學了這樣至陰至柔的掌法來?這卻不像是唐古拉山,雙煙師太所傳!那敢怠慢,摺扇向前略挺,便對準了林紫煙掌心的勞宮穴。林紫煙那一掌上只是「病入膏肓」的起勢,那四苦掌變化無窮,容白曜豈能封得住? 林紫煙掌勢一發,手掌向下一沉,已然避過了容白曜的摺扇,硬按向容白曜胸前印到。容白曜只覺得一股大力,已然襲到胸前,若是不離椅相避,非被她擊中不可,照這掌勢來看,按上一掌,非受重傷不可,但是若離椅避開,卻又非認輸不可,面色微變,真氣運轉,兀立不動,林紫煙掌出如風,聽「叭」地一掌,便已然當胸印個正著,容白曜只覺一股無孔不入,陰柔已極的大力,鑽體而入,自己真氣,抵擋不住,被那陰力連沖兩沖,襲人腑髒,悶哼了一聲,心知已受了內傷,但尚幸未曾離開座椅,未算落敗,免強叫道:「尚有三招!」林紫煙看他的面色,也知道他已然被自己一掌擊傷,在石室之中,練功七日,她自己也只知道功力精進,而不知道進步如何程度,因此那一掌是用了八成功力,卻是一舉而將容白曜打傷,她究竟不是大奸大惡之人,心中不免有點過不去,正想找些話來點醒對方,就此算數,怎知容白曜已然叫嚷:「還有三招!」若是自己不動手,豈非是自己輸了? 但如果再動手的話,容白曜卻是不免傷上加傷,極是嚴重! 心中正在猶豫不決,突然聽得東面角落下,一個人劇烈地咳嗽起來,咳聲未畢,便聽得一人,陰陽怪氣地問道:「小姑娘,你剛才這兩掌,是從何處學來?教你的人,可曾令你以此種掌法,任意傷人?」 林紫煙聽得此人話中,大有責備之意,而且像是深知四苦掌的來歷一樣,心中不由得一凜,急回頭看時,只見一個背著藥箱,藥箱下插著一串響鈴的走方郎中,正望著自己。 那走方郎中自己臉色蒼白,瘦削無比,剛才一陣咳嗽之後,還兀自雙頰噴紅的在微微喘氣,分明是一個癆病鬼,卻還要替人醫病,林紫煙一瞪眼,道:「關你什麼事?」那走方郎中又是一陣劇咳,搖搖晃晃的風吹得倒也似,走了過來,也不理會林紫煙,將藥箱在桌上一放,打了開來,取出三顆小丸藥,遞給了容白曜,道:「尊駕已受內傷,這三粒丸藥服下之後,可保無礙。」說話也是有氣無力一如重病未愈。 容白曜心中一怔,暗忖江湖上盡有異人,這走方郎中固然貌不驚人,但是卻能看出自己已受內傷,倒也不易,哈哈一笑,接過丸藥,便吞了下去。那走方郎中轉過身來,向林紫煙上上下下打量幾眼,問道:「小姑娘,剛才那兩掌是誰教你的,你卻要對我實說!」那兩句話,口氣已十分嚴厲,但是因為他講的上氣不接下氣,因此聽來隻會令人憐憫他的病體而不能令人感到他語氣的淩厲。 林紫煙和容白曜,本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只不過他失寶之餘,心情煩悶,而容白曜又以前輩自居,出言傲慢,因此才衝突起來。 在林紫煙一掌將容白曜擊傷之後,心中本已在後悔,有人出頭醫治,她心中也是求之不得,也不願再生什麼枝節,只是冷冷地道:「是誰教我的,講了出來,你也不會明白,多問作什麼?」 那走方郎中咳嗽幾下,臉頰下又顯紅暈,道:「你不說也罷,但是這種陰柔已極的掌力,隨便傷人,卻是不該,念你年輕,這次放過了你,下次卻莫再叫我撞上!」 林紫煙心頭火起,已然要脫口大罵,轉念一想,這走方郎中口出大言,看容白曜時,服了三顆丸藥之後,面色已然漸趨紅暈,顯見他不是無能之輩,還是忍一忍的好。因此不再出聲,一扭身子,便回房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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