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血雷飛珠 | 上頁 下頁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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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輕的一個少女,瞪大了眼,道:「老實告訴你,你現在滿面病容,而你像是吃過什麼高手的虧,元炁大傷,得好好養上些時,到時,樣子也好了,內功也增強了,再見我們主人不遲。」謝英傑聽得對方如此說,更是啼笑皆非,但是心中也不禁暗暗吃驚,因為他在那破廟中,曾兩次遭金虎堡的少堡主,用「分筋錯骨手」折磨,事後然逃出了生命,但糊裡糊塗,來到了這裡,究竟是不是受了內傷,連自己不知道。 他一面心念電轉,一面已在暗中運轉真炁,他不運氣還好,一運炁,只這覺得四肢百駭,全如同針刺一樣,奇痛難忍,登時之間,出了一身冷汗。 謝英傑在刹那之間出了一身冷汗,一半自然是由於那陣難忍的疼痛,另一半,也是由於心頭的驚駭,因為,那分明是他受了極重的內傷。考謝英傑呆住了說不出話來,那年輕的一個立時道:「是不是,現在你相信了?還不老老實實,回到房間去,好好調養練炁?」 謝英傑一生之中,也很少給人家這樣呼來喝去,而且,對方分明只是一個丫頭,可是這時,他心中亂得實在可以,是以他也不與對方計較,低著頭,慢慢向內走去,走進房間,頹然坐下。 他才一坐下,只聽得「啪」的一聲,一樣東西,落在他身旁的桌上,謝英傑回頭看去,只見是一串十來片竹簡,那一串竹簡,想來不知曾經受過多少人的撫摸,光潤得成了紅色。 謝英傑一抬頭,只見那兩個少女,也跟了進來,年輕的那個道:「主人說你的武功,實在太差,學得又雜,要從頭練起,這裡一十八片竹簡,全是上乘內家炁功的入門姿勢,你慢慢練吧。」 她說著便和另一個人「嘰嘰咕咕」笑著,一起走了出去。 謝英傑聽得她那麼說,心中陡地一動,伸手拿起那一串竹簡來,只見每一片竹簡之上,都刻著六個人形,刻在竹簡上的人艱,全是苗人裝束,線條簡單,而栩栩如生。姿勢之怪異,有匪夷所思者。 謝英傑匆匆將十八片竹簡看完,以他的見識而論,根本說不上這是哪一門哪一派的武功,他心中亂得可以,也無法照之練功,在屋中團團轉著。過了不多久,那兩個丫環,又端著食物進來,揭開碗蓋一看,是一碗黑糊糊,漿一樣的東西,奇辛撲鼻,根本不知道是什麼,謝英傑腹如雷鳴,饑餓不堪,可是對著這樣的食物,也有著難以下嚥之感,勉強皺著眉吃了,看那兩個丫環的神情,倒像這碗東西,是天下美味,看著謝英傑吞了下去,有不勝欣羡之情一樣。 謝英傑這時,心中卻只是苦笑,因為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他除了任人擺佈之外,可以說已別無它法了。 ―連幾天,謝英傑都吃著同樣的東西,他也不理會那十八片竹簡,只是照自己的辦法來練功,可是卻越練越是心煩意亂,全身刺痛,毫無進境。—直到了第七天啤上,謝英傑又將那十/竹簡,看了一遍,依稀悟出些好處,姑且照著練了兩式,只覺奇妙無窮,中不禁大喜。 謝英傑悟到了那十八片竹簡上一共一百單八式內家炁功秘訣的妙處,一式接一式練下去,只覺得每天都有進益,不知不覺之間,又過了三個月,那山頂之上,卻是四季如春,謝英傑感覺到自己功力,與日俱增,想起那是學武之人,千載難逢的機緣,他也不做下山之想。在這三個月來,他和那兩個丫環也已十分熟絡,只是問起名字來,那兩個丫環,卻堅稱一個叫「大鬼」,—個叫「小鬼」,謝英傑也無可奈何,只得以此相稱。 三個月後謝英傑已將竹簡上的一百單八式練完,當時正是午夜時分,月白風清,謝英傑伸拳舒腿,只覺得神清氣爽,信步走了出來。 他自一覺睡醒,便在山巔上之後,從來也未曾做下山之想。這時,他信步走著,來到了懸崖的邊上,向下看去,月光之下,雲層就在腳下翻滾著,極目看去,也望不出七八尺,景色奇詭之極。 謝英傑沿著懸崖向前走著,忽然看到一抹打橫伸出的大樹上系著一根直向下伸去的野藤,謝英傑的心中不禁一動,心忖在山頂上住了三個月來,主人究竟是什麼人,全然不知,雖然這三個多月來,自己身受的好處,難以言喻,可知對方對自己絕無惡意,但是就這樣任人擺佈,卻也不是味道兒,何不下山看一看?四面峭壁,既然沒有山道可上,看來從山藤攀下山去,是惟一的辦法了! 謝英傑略想了想,身子一縱,抓住了那根山藤,身子便向下疾滑了下去。他才滑出了丈許,人已進了雲中,只見一團團雲絮,撲面而來,又在身邊滑過,簡直就如同在仙境一樣,四周圍什麼都看不清。 他向下滑了約有百十丈,雙足才點到了實地,四面一看,在一片雲絮之中,依稀可以看出,所在之處,是一個小小的石坪。 謝英傑略停了一停,正在不知該如何進退之際,忽然聽得左首有人聲傳了過來。謝英傑立時向右閃去,閃到了一塊大石之後,蹲了下來。那石坪上,可能因為終年有雲霧籠罩之故,是以石上,都生著厚厚一重青苔,摸上去滑膩膩的,十分異樣。 謝英傑才躲起來不久,語聲已漸漸近了,聽來卻正是大鬼、小鬼的聲音,只聽得小鬼道:「真奇怪,昨天我們明明捉了七八十只,怎麼今天全不見了?難道有識貨的人摸上來,全偷走了?」接著,便是大鬼的聲音,道:「或許是逃走了!」 小鬼「哼」的一聲,道:「我們是用主人留下的奇涎香將它們引來的,香未焚完,它們如何會逃走?這一來說不得只好做做假了!」 大鬼「撲哧」一笑,道:「你就多鬼主意,如何做假法,說來聽聽!」小鬼嬌笑著,道:「他每天要吃三大碗,每碗本來是四隻搗爛成糊的,現在,給他一隻,再加些山芋下去,看起來,不一樣是爛糊糊的一大碗?」 大鬼笑著,接著便是「啪」的一聲,像是大鬼打小鬼一下,兩人一起笑了起來,語聲更近,在雲霧之中,已隱隱可看到兩人的身形! 剛才兩人的對話,謝英傑每一個字都聽得十分明白,他心想,原來兩人給自己吃的那辛辣難以人口的東西,是一種動物搗爛後製成的,看來這種東西,還十分難捉,要用一種奇涎香引了來,昨天她們捉了一大批,今天卻又不見了! 謝英傑心中在暗忖,謝天謝地,三個月來,一直吃著那麼難以人口的東西,真要有山芋換換口味,還好得多了,只是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還要特地去捉了來? 謝英傑正在想著,大鬼、小鬼已越走越近,只見小鬼的手中,提著一根山藤,在山藤上,串著七八隻似蟹非蟹,似蠍非蠍,每一隻,有拳頭大小,身子兩旁,生滿了五色斑斕的觸鬚,腳爪,足有七八十只,那些腳在劃動之際,腥涎滴下來,發出噴嘖的聲響,醜陋無比的東西。 謝英傑一看清小鬼手上的那種東西,想起自己三個月來,所吃的全是這種玩意,真是險些昏了過去,只覺得一股噁心之感,直湧了上來,忍不住桂的一聲響,幹嘔了起來。 他這裡突然間出聲,將大鬼、小鬼兩人,齊嚇了一跳,大聲喝道:「什麼人?」 謝英傑心知自己一出聲,再也躲不過去的了,一手掩著口,站了起來,指著小鬼手上的那一串東西,想說話,又說不出來,只是不住地幹嘔。 小鬼揚了揚手,道:「怎麼,你嫌這東西不好吃?別不識好歹了!」 小鬼一揚起山藤來,謝英傑將那些怪物看得更清楚,真是毛髮直豎,忍不住怪叫了一聲。而就在這時,忽然聽得雲團之中,有人發出了一下陰惻惻的冷笑,道:「真是不識好歹之極了!」 謝英傑看看那一串幾乎揚到他臉上的東西,已是渾身皆起雞皮疙瘩,而那一下冷笑,更叫人全身直胃冷汗。 謝英傑陡地一怔間,只見大鬼、小鬼兩人,神色也陡地大變,謝英傑自和她們相識以來,只見她們整日嬉笑,從來也未曾見過她們的神色,如此凝重過。 謝英傑忙向金出聲響之處望去,只見雲絮之中,隱約可見一個灰白色,又瘦又長的人影,雲團是灰白色的,那人的身上,又是一身灰白的衣服,連臉面也看不清,只覺得他的身子,也像是雲絮飄動,隨時可以散來一般,實是詭異之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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