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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謝英傑站直了身子,一看銀姑以這樣的勢子趕到,他也只有苦笑的份兒,只聽得銀姑道:「喂,你想逃婚,那可不行,你要是走了,叫我們這兩個做媒人的,向誰交待去?」謝英傑的心中,又驚又怒,苦笑道:「我要是能逃得了,那倒好了!」

  銀姑發出極其動聽的笑聲,道:「那是你未曾見到新娘之故,要是你看到了新娘,用棒打你也打不走了!」

  謝英傑的心中,陡地一動,他想到的是,銀姑和鐵髯老人兩人,全是武林中頂尖兒的高手,他們兩人,雖然口稱是為人做媒而來,但若不是那一方面比他們更厲害,他們兩人,如何肯聽人擺佈,做這種事?

  謝英傑一想及此,立時冷笑一聲,道:「原來你空有虛名,也有能叫你害怕的人!」

  銀姑兩道長眉,向中略揚,仍是滿臉笑容,道:「小夥子,你現在不必激我,快上車,還是要我點了你的穴道,將你提上車去?」

  謝英傑知道自己萬逃不脫,只得向前走去。

  謝英傑向前走一步,銀姑在後跟一步,一直來到了車旁,鐵髯老人笑道:「不錯啊,不到六天,你就能將我封住的穴道解開,這幾天,你穴道被封,不覺饑餓,眼看就快餓瘦了,快上車,找個地方進食才是。」

  鐵髯老人不說,謝英傑還不覺得,這時經他如此一提,只覺肚中咕咕咕―陣叫,刹那之間,雙腿發軟,眼前發黑,天大的好漢,也經不起肚餓,謝英傑本來還有許多話要說,這時也顧不得了,鐵髯老人在車座上,半斜著身子,一伸手,將謝英傑拉了上來,坐在他的身邊。銀姑身形拔起,仍然坐在車頂,車子又向前駛去。

  這時,謝英傑饑腸轆轆,只盼著早點有鎮甸才好,可是馬車經過之處,卻偏是荒涼無比,向前望去,數十里不見人煙。好不容易,在兩個時辰之後,才看到幾間茅屋,茅屋之外,搭著一個棚,有幾個鄉下人,正在棚下歇息,馬車趕到棚前停下,鐵髯老人大聲道:「有吃的東西,快快拿來!」

  謝英傑奔到棚上,村漢端上來的食物,盡皆粗糙不堪,但這時,謝英傑吃來,卻覺得甘香無比,鐵髯老人跟在謝英傑的身邊,銀姑卻仍然坐在車廂之頂,那些鄉下人,望著坐在車頂上的銀姑,盡皆駭然。

  謝英傑什麼也不管,只是埋頭大吃,當他吃得半飽間,只聽一陣馬蹄聲,三匹駿馬,疾馳而來,也在棚前,勒定了馬。

  謝英傑也不及抬頭去看,只聽得一個粗聲粗氣地道:「怎麼揀上了這樣的一條鬼道,先歇歇再說!」

  接著,便是一陣腳步聲,謝英傑這才看到,兩瘦一胖,三個人一起走了進來,那棚中,只有一張桌子,就是謝英傑和鐵髯老人坐著,三個人一進來,那胖子便喝道:「滾開!」

  謝英傑滿口是食物,抬起頭來,只見那發話的胖子,滿面橫肉,形貌甚是獰厲,人家胖子,總是貌相隨和的多,但是這個胖子,卻大異其趣。

  謝英傑只是望了一眼,又低下頭去,那胖子一聲怪叫,手已揚了起來,但也就在此際,只聽得他身後兩個瘦子叫道:「大哥,小心,看這位,像是鐵髯前輩!」

  鐵髯老人「呸」的一聲,道:「我哪有你們這種後輩,還不快滾遠點兒!」那胖子臉上的兇焰頓斂,一連串諾諾連聲,三個人一起向後退去,退到馬旁,想走又不敢走,神色尷尬,就在馬旁邊僵立著。

  謝英傑看了這等情形,心中不禁暗自好笑,心想鐵髯老人的名頭,果然非同凡響,這三個人,看來也不是什麼好吃的果子,但是一認出是鐵髯老人之後,就服帖得如同兔子一樣。但是謝英傑轉念一想,正因為鐵髯老人的武功如此之高,自己在他和銀姑兩人的看押之下,只怕連一絲逃走的機會都沒有,還有什麼可以值得高興的?

  他一想及此,再也吃不下了,放下了筷子,鐵髯老人放下了十幾文錢,和他一起站起來,向外走去,在經過那三個人的時候,那三個人一起點頭哈腰,一個還討好地道:「老人家離開飛龍莊有多久了,謝天老鬼,不識好歹,竟然和閣下動手,真是螳臂當車!」

  謝英傑一聽得那人對自己父親,口出不遜,心中不禁大怒,可是他還未曾發作,鐵髯老人已然「咦」地一聲道:「咦,江湖上的事,傳得很快!」

  那人忙道:「是啊,飛龍莊上的人,只是鬼鬼祟祟不肯說,事情就傳得越快。」鐵髯老人笑道:「那是江湖中誤傳了,我和謝莊主,並未曾動什麼手,我們是好朋友,我是為謝莊主少君去說媒的,這位便是謝少莊主!」

  鐵髯老人一面說,那三個人神色一路變,等到鐵髯老人講完,他們三個人的神情簡直變得怪不可言,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謝英傑沉聲道:「你們聽到了些什麼?」

  那三個人互望著,卻是沒有一個人說話,鐵髯老人道:「我們該趕路了!」那三個中的一個瘦子,看來是實在忍不住了,突然道:「少莊主,你不知道?」

  那三個人又互望著,不說話,謝英傑疑心陡起,倏地一轉身,來到那瘦子面前,一伸手,當胸便抓,可是那瘦子的身手,倒也矯捷,身子一側,立時向後退去,避開了謝英傑的一抓,叫道:「少莊主,令尊死了!」

  謝英傑本來還待向前趕去的,可是一聽得那瘦子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來,他不禁陡地一呆,簍時間,耳際「轟」的一聲響,幾乎站也站不穩!

  就在此際,只聽得一直在車廂頂的銀姑,一聲嬌叱,道:「胡說!」

  隨著她那一聲嬌叱,銀光閃動,「啪啪」兩下響,那瘦子的臉上,已中了兩掌。

  銀七下的手相當重,那人臉上一中掌,兩邊臉上立時腫了起來,雙眉倒豎,看來像是要發作,但是銀姑身形一凝,那人看清前面的是什麼人時,豎起的眉毛,立時垂了下來,急道:「人人皆知,飛龍莊謝莊主死了,我們還遇到了弔祭回來的好多人!」

  鐵髯老人疾聲道:「怎麼死的?」

  那一胖兩瘦三個人,張口結舌,鐵髯老人厲聲道:「說!」

  三個人齊聲道:「我們剛才,已經說了,是……是兩位……到了飛龍莊之後的事。」

  那三人講得甚是委婉,但是任何人都可以聽得出來,他們實是在說,飛龍莊莊主,就是銀姑和鐵髯老人兩人所打死的!謝英傑在乍聽到了父親的死訊之際,只覺得天旋地轉,雖然立時站了起來,但是,身子也搖晃不停,直到此際,才略定了定神,向前走來。

  他在向前走來之際,雙眼直視著銀姑,因為當他被鐵髯老人挾著,向外疾掠而出之際,他父親還沒有死,鐵髯老人當時向外掠出的勢子雖然快,但銀姑和謝天兩人,一起躍起,謝英傑卻也約略的知道,如是謝天死了,不是銀姑下的手,還有什麼人?

  謝英傑瞪著銀姑,一步步向前走著,銀姑和鐵髯老人兩人,凝立不動,那三個人則在把不住瑟瑟地發著抖。

  等到謝英傑離銀姑越來越近時,銀姑才陡地轉過頭來,叱道:「渾小子,你心中在想些什麼?」

  謝英傑呼吸濃重,雙眼之中,似要冒出火來,仍然望住了銀姑,銀姑又一聲大喝,說道:「我們做了這趟媒,雖然謝莊主目下見怪,日後必定會謝我們的大媒,我們如何會對他不利?」

  謝英傑厲聲道:「他們三個剛才說什麼,你也聽到了?」

  那三人中的一個,立時尖聲叫起來,道:「人人都是那麼說,不關我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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