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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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凃龍聽了,不禁一呆,道:「這……這……只怕難以做得到。」 年輕人道:「為什麼?」 凃龍道:「玉琴一直是服侍小女的,但是前天,她卻和在下內侄林浩生,一齊逃走了。」 年輕人聽了,緩緩地向凃雪紅望去,凃雪紅一和他那冷峻的目光接觸,便打了一個冷戰,年輕人道:「難道堡主未派人去追麼?」 凃龍道:「追是追了,可是,可是……是小女去追的,追到他們,就……」 年輕人厲聲道:「就怎樣?」 凃龍只知道女兒追上了林浩生和玉琴兩人,那是那個取藥的人說的,但是他卻不知女兒將玉琴怎樣了,是以遲疑著難以說得上來。 那年輕人一逼問,凃龍只得苦笑道:「那只有問…小女了。」 年輕人轉過頭去,喝道:「說,玉琴小姐怎麼了?」 凃雪紅氣得緊咬著牙,她的話是從牙縫中送出來的,她道:「哪裡知道?我自己只顧逃命,誰還知道她怎樣了,你問我有什麼用?」 年輕人一字一頓,道:「你只管自己逃命?你就逃得了麼?沒有她,你這條命,還是逃不了。」 凃雪紅實是氣到了極點,她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道:「滾!你滾!我逃得了逃不了,幹你什麼事,你替我滾!」 若不是她剛才吃過對方的苦頭,這時她一定又狠狠地撲上了。 但此際,她卻不敢再動手,只是自己緊緊地握著拳,令得手指發聲,手指骨「格格」地直響。 那年輕人毫不在乎地聳聳眉,道:「那可好,你要我走,我求之不得,這可不是我忘恩負義,而是你們天一堡不要領我的情,我有什麼話好說!」 他一面說,一面已轉過身,背負著雙手,向外緩緩地走了出去。 他走開去的時候,凃龍心中的為難,實是難以形容,那年輕人武功極高,定然是極有來歷之人,那是毫無疑問之事,而天一堡大禍將臨,也是絕無可存僥倖之心的餘地的,那年輕人無異是天一堡的救星,可是他卻又偏偏對自己的女兒如此刻薄兇惡。 這時,為了女兒著想,當然是恨不得那年輕人快些離去,但若是為了天一堡著想,卻又希望那年輕人可以留下來不走。 他望著女兒,心中為難到極點,凃雪紅卻仍是咬牙切齒地望定了那年輕人的背影,看她的情形,實是恨不得一掌將之打成稀爛。 凃龍正在左右為難間,只聽得黑暗之中,突然有一陣異聲,自遠而近,傳了過來。 那陣異聲,十分怪異,乍一聽,像是一個人在笑著。可是聽得幾下,卻又像是有人在哭,聲音之淒厲可怕,實是難以名狀。 凃龍和凃雪紅兩人,一聽得那陣異聲,皆是一呆。 而那年輕人本來正是一步一步,在向外緩緩走去的,這時,也突然站定了身子。 那種異聲,誰都可以聽得出,是自遠而近,在迅速地傳了過來的,那年輕人在站定了身子之後,忽然「哈哈」一笑,道:「來了!」 凃龍發出一聲急呼,道:「朋友,你……快替我,想想法子。」 那年輕人道:「我早已說過了,合我們三人之力,或者還勉強可以對付一下,你又求不動那瘋婦人,那還有什麼話好說?」 凃龍的聲音發抖,道:「你……等一等,我去試試,或者有希望,也未可知。」 年輕人喝道:「那你就快去。」 凃龍也沒有一堡之主的尊嚴了,被那年輕人一喝,連忙道:「是!是!」 只見他身形突動,一閃之間,已沒入黑暗之中,不見了。 凃龍一走,便只凃雪紅和那年輕人在一起,那年輕人冷冷地望了凃雪紅一眼,道:「天一堡可有什麼妥當的所在,你快去躲起來。」 凃雪紅怒道:「我的事,不要你管。」 那年輕人嘿嘿冷笑,道:「現在又來冒充大膽,那也不必嚇得失魂落魄,逃回來了。」 凃雪紅無話可說,只是厲聲道:「我愛逃就逃,愛不躲就不躲,你想要管我,也不瞧瞧自己的樣子。」 年輕人只是冷笑著,這時,那自遠而近傳來的異聲,像是已經停出了,除了年輕人的冷笑聲之外,天一堡中,一片死寂。 凃雪紅心中不知轉了多少惡毒的念頭,在設想著如何將那年輕人置於死地,來出心頭這一口惡氣,就在這時,突然對面的牆頭上,「呼」地一聲響,有一大團黑影,飛墮下來。 那一大團黑影,突然飛墮下來,在凃雪紅來說,可以說出乎意外之極,嚇了她老大老大一跳。 她連忙向那年輕人看去,卻見那年輕人仍是若無其事地站著。 凃雪紅忙又再向墮在地上的那一大團黑影看去,當真是不看猶可,一看之下,身子已不住發起抖來,身子像是泡在冰水裡一樣。 原來,那自對面牆頭上跌下來的一大團物事,竟是一個死人。 那死人跌在地上,恰好是臉向著天,雖然天色黑暗,但是仍然可以看出,那人的臉上,一片血肉模糊,他的死法,和崗哨中的那些人是一樣的。 而令得凃雪紅心驚膽戰的,是那人的面目,雖然已血肉模糊,不可辨認,但是他的服飾,凃雪紅卻是一眼便可以認得出來的,那是神刀雙虎中的一個。 神刀雙虎,剛才是跟著別人,一齊離開的,但是他終於未能逃得出去。 他死了,死得如此之慘,死得如此令人心驚。 凃雪紅實在不願意再向死人多看一眼,但是,她的眼光卻定在那張血肉模糊的臉上,移不開去。 就在此際,突然又是「呼」地一下響,「叭」地一聲,又是一個死人,落在地上。兩具屍體,並排在地上,正是神刀雙虎。 凃雪紅一見雙虎盡皆死去,而且,死法也全是一樣,凃雪紅的心中,實是駭然之極,是以她不由自主,向那年輕人靠近了幾步。她心中當然仍將那年輕人恨之切骨,但在這樣的情形下,那年輕人卻也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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