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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第一二回 眾人皆去我獨留

  她一面大聲責駡,一面已大踏步地,向著那年輕人走去。凃龍是知道他女兒脾氣的,心知那年輕人定要吃虧了。

  那年輕人剛才,話越說越是傲慢,令得凃龍的心中,本也十有氣。

  可是這時,他心灰意懶,也懶得再和人爭是非,再節外生枝了,是以他連忙道:「雪紅,我們……」

  然而他只叫出了四個字,凃雪紅手揚處,「呼」地一掌,已然向那年輕人的臉上,掃了過去,也許是她心中,當真十分惱怒,是以這一掌的力道,相當驚人,掌風呼呼,看來那年輕人若是碰上這一掌的話,只怕不是立時身亡,也得將息三四個月了。

  凃龍心中暗歎一聲,他有心想要阻止女兒,卻也已然來不及了。

  電光石火之間,眼看凃雪紅的手彎,已然快要打中那年輕人的左頰了,可是忽見那年輕人的左手一抬,食指向凃雪紅的手腕格去。

  他只用一隻手指去格擋,一擋擋了個正著,手指略彎,擋住了凃雪紅的脈門,凃雪紅的手掌,離那年輕人的臉頰,只不過三四寸,可是卻再難向前摑出。

  那年輕人淡然一笑,道:「凃姑娘嬌生慣養,小心閃了手,我可擔當不起。」

  凃雪紅突然之間,當他一隻手指搭了上來,只覺得身子一震,全身發軟,連提真氣,可是力道卻一點也發不出來,凃雪紅心中的著急,實是難以形容,她想要縮回手來,可是那年輕人搭在凃雪紅手腕上的那只手指上,像是有著一股極大的吸力一樣,她竟連手也縮不回來。

  凃雪紅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道:「你放手,你快放手嘛!」

  那年輕人緩緩搖頭道:「凃姑娘,我並沒有抓住你啊!你看。」

  凃雪紅又急又驚,的確,對方只不過用一隻手指,搭住了她的脈門,絕沒有抓住她,而她縮不回手來,只是自己無能,是不能怪人家不放手的。

  凃雪紅不由自主,喘起氣來,凃龍在一旁,看到這樣情形,也不禁呆了。

  他半生闖蕩江湖,各門各派的怪招妙著,他也不知見了多少,五台三路短擒拿手中,有一式,是以兩隻手指扣人脈門的,那已被武林之中,目為前所未有,精妙之極的招數了。

  可是眼前這年輕人,卻只用一根手指。

  而且看凃雪紅那進退維谷的情形,那年輕人的確是扣住她的脈門了。

  凃龍對自己女兒的武功如何,自然十分清楚,凃雪紅為人雖然狂妄,但是她好勝心強,向武之心,卻是甚堅,是以武功之高,雖不能說是一等一的高手,卻也非同等閒,要以一隻手指便將她制住,這種事,若不是親眼目睹,凃龍是絕不會相信的。

  但如今,凃雪紅的確是被那年輕人,以一隻手指,搭住了脈門,她便掙之不脫。

  凃龍一面心中大驚,一面又怕女兒吃虧,另一方面,他也看出,那年輕人講話和行動之際,雖然有氣無力,但武功實是極高。

  雖然,以他的閱歷見識,他看不出那年輕人的武功究竟是什麼家數。這令得他的心中,有幾分詭異之感,但當時他的心中,卻也十分高興,因為這時,正是天一堡最需要人幫助的時候。

  是以他連忙向前,跨出一步,雙手一抱,向那年輕人作了一揖,道:「人皆言真人不露相,在下至今日,方始深信。」

  那年輕人連忙也還了一禮,道:「凃堡主何必如此客氣,卻是擔當不起。」

  他一面還禮,凃雪紅覺得對方的手指,在縮回去之際,一股大力,直湧了過來,令得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倒退了幾步。

  她好不容易站定身子,心中又羞、又驚、又怒,尖聲叫道:「爹!」

  她心中急怒交加,也未曾聽到凃龍在那一刹那間,對那年輕人講了些什麼,她一聲大叫,是希望她爹來替她出這一口氣。

  可是她一叫之後,卻聽得凃龍沉聲道:「雪紅,你過來,快向這位高人行禮。」

  凃雪紅陡地一呆,兀立不動。

  凃龍頓足道:「雪紅,你怎麼還不過來?天一堡是不是能保得住,全仗這位高人是不是肯出手相助了,快過來。」

  凃雪紅的心中,更是震怒,她是何等任性之人,這時候,若是要她向那年輕人行禮,低聲下氣,那麼她是寧願天一堡化為飛灰的,是以,她非但不過來,而且還一聲冷笑,轉過了身去。

  凃龍急道:「雪紅,你——」

  但是,他只叫了一聲,那年輕人已道:「凃堡主,你千萬別叫我高人,我若不是凃堡主收留,早已死了,天一堡有事,我義無反顧,請堡主放心。」

  凃龍一聽得對方如此講法,心中確然放心不少,又問道:「少俠師承何人?你武功如此之高,當日又如何身負重傷的?」

  那年輕人的臉容,來就不怎麼好看,這時,更現出怫然不悅之容來,只聽得他緩緩地道:「凃堡主,這些事,不要再問了,可好?」

  凃龍忙連聲道:「是!是!」

  凃雪紅心中鬱悶,一聲冷笑,道:「呸!什麼了不起,若不是那幫皮貨商人將你帶了來,我爹又收容你的話,你早就死啦!臭啦!」

  那年輕人道:「凃姑娘說得不錯。」

  凃雪紅見自己的話,居然未將他激怒,也不由一怔,道:「本來就不錯嘛!」

  那年輕人忽然又向著凃雪紅一笑,道:「凃堡主,令嬡可以說……」

  他那句話,只講到了一半,便突然停口,不再向下講去,凃雪紅揚著頭,向著那年輕人逼近了幾步,道:「你想說我什麼?何以只講得一半,就不講了?」

  那年輕人怔怔地望定了凃雪紅,凃雪紅又在他的雙眼之中,感到了那股異樣的神采,她的心頭,又怦怦地亂跳起來。

  那年輕人仍然不講話,過了好一會,才聽得他長長地歎了一聲,那一下歎息聲,大是愁苦,令得凃雪紅這樣驕妄的人聽了,刹那之間,也不禁大起同情之心,對他的恨意,也去了大半。

  而隨著那一下長歎,那年輕人已然轉過身去,道:「凃堡主,我剛才說,如果我們三個人聯手,那麼就可以迎敵了。」

  那年輕人一轉過頭去,凃雪紅突然之間,望不到他眼中那種異樣的光采了,心中突然起了惘然若失之感,只是怔怔地站著。

  凃龍忙道:「是,是,但不知少俠所說三人,還有一個是誰?」

  那年輕人緩緩地道:「天一堡中,一直有一個絕頂高手在,堡主又何必明知故問?」

  凃龍吃了一驚,道:「你說的是……是……那……」

  他遲遲疑疑,一句話未曾說完,那年輕人已然斬金截鐵地道:「就是你稱她作嫦娥的那個婦人。」

  凃龍一聽,身子突然篩糠也似地發起抖來,道:「這……這……這只怕……不行,嫦娥她,她怎會來幫我天一堡的忙?」

  那年輕人直視著凃龍,道:「凃堡主,你是不是曾害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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