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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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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當陳老爹才來的時候,天一堡中的高手,也不是沒有起過疑,也曾對之日夜監視過,但是久而久之,天一堡上下,都知道陳老爹是逃荒逃來的,孤苦伶仃一個人,陳老爹沒有別的本事,可就是釀得一手好酒,他釀的酒不多,但經過的人,只要開口,總能喝上一碗。 酒是最能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的,漸漸地,天一堡中的人都不以陳老爹為異了。 而陳老爹來的時候,已經夠老了,二十年來,更是老得幾乎連走也走不動了,自然更加沒有人去注意他了。 這時,看他仰著頭,問人家可是找他的時候,王總管不禁笑了出來。 王總管笑道:「找你作什麼?我們是追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你只怕也見過,就是堡主的外甥。」 陳老爹又接上去,道:「是的,我見過,白白大大的,好小娃兒啊!發的一手好神箭,是麼?」 王總管道:「不錯,我們找的就是他,他在你屋裡,是不是?」 陳老爹眯著眼,笑了起來,道:「王總管,你和我開什麼玩笑,他們怎麼會在我這裡?」 王總管轉過頭去,道:「小姐,陳老爹說他們不在此地——」 那少女寒著臉,冷冷地道:「可是,獒犬卻是追到這裡停下來的。」 王總管忙又道:「是啊!」 獒犬的嗅覺最靈,裡許之外「能聞人味」,七八頭獒犬,到了這裡,停了下來,若說是要追的人不在這裡,那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事。 是以王總管立時又揚聲道:「陳老爹,這事可不是說著玩的,人在不在你屋子裡?」 那少女怒道:「王大叔,你是怎麼啦?人在不在屋子裡,進去一看不就知道了?」 她身形拔起,向內躍了進去,當她身在半空之際,手中的長鞭,又「啪啪」地揮動了兩下,那七八頭獒犬,一齊竄了上去。 等她身形落下時,已在茅屋的門前,她反手一拍,身後的兩條獒犬,已然狂吠著沖進去,她站在門口,叫道:「拿火把來。」 她的聲音,十分嘶啞,而且,她是咬牙切齒叫了出來的,像是在取得火把之後,她便可以發現她最痛恨的東西,立時將之徹底毀滅一樣。 她一叫,立時有兩個大漢,翻進了竹籬,將火把遞給那少女。 陳老爹也不張傘了,他攤著雙手,道:「各位大叔,怎麼回事?王總管,我老漢——」 王總管面色一沉,道:「少廢話,我們只不過是找人,若是找了出來,哼哼!那你這幾根老骨頭,也別想再有剩下了。」 陳老爹頓著足,乾瘦的臉上,現出十分冤屈的神色來,轉過身去,那時,那少女已握著火把,闖進了那兩間茅屋中。 那兩間茅屋,能有多大,七八頭獒犬沖了進去,早將茅屋中簡陋的東西,弄了個天翻地覆,那少女持著火把進去一看,更是一眼看盡。 屋中當然沒有人,但是七八頭獒犬,卻伏成了一個圓圈,犬首對準了房中心的地面,一面嗅著,一面發出極其淒厲的吠聲來。 那少女「哼」地一聲冷笑,轉過頭來,道:「王總管,你看到沒有,這房中有道理,這老頭不是好人,先將他拿下!」 可是王總管卻並沒有向陳老爹動手,他只是來到了少女的身後,道:「小姐,那是一個地窖,堡中上下,幾乎人人皆知,窖中所藏的,是陳老爹釀制的好酒。」 那少女厲聲道:「你怎知那裡面不能藏人?」 王總管的口唇動了一動,他本來是想說「陳老爹何必在這裡藏人」的,但是他看到那少女的臉上,已充滿了怒意,是以他將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那少女啞著聲音喝道:「將這裡掲開來看看。」 王總答應了一聲,在兩頭獒犬之旁走過,一俯身,手指鉤住了一個洞,將一塊五尺見方的木板,鉤了起來。 那木板一被鉤起,便隱隱聞到了一股撲鼻的酒香。 那少女將火把向下揚,只見下面是個一丈來深,六七尺見方的地窖,地窖的四壁,疊著不少酒缸,火把的光芒照耀之下,看不到地窖中有人。 可是,在那木板揭起來之後,那七八條獒犬,卻更瘋了也似地叫了起來。 那少女站在地窖上,面上的神色,充滿了疑惑,突然間,她一抖手,「嗖」地一鞭,便向地窖之中,揮了出去,只聽得「叭」地一聲響,一隻大酒缸,已然被砸得粉碎,美酒四溢,立時流了一地,酒香更濃。 那時,那七八頭獒犬反倒不出聲了。 那少女鞭若游龍,又是一連「叭叭叭」的幾鞭,砸碎了七八缸酒,令得圍在一旁的那七八人,連王總管在內,心中俱都暗叫可惜不已,七八隻酒缸一破,那地窖中絕沒有藏著什麼人,更是顯而易見之事。 那時,陳老爹已顫巍巍地走了進來,唉聲歎氣,道:「小姐,當真罪過啊!這七八缸酒,你看看,都快二十年了,唉!我這裡怎麼會藏著人——」 他在不斷自言自語地講著,也沒有人去理睬他,突然之間,只聽那少女叫道:「王總管,你來看。」 她一面叫,一面伸手指著地窖下面,王總管湊過頭去一看,也不禁一呆。 那七八缸酒,一齊破裂,在地上,照理應該積有三兩寸深的酒才是的。可是這時,地上卻只是濕漉漉地,並沒有積酒。 王總管一呆之後,立時道:「小姐,這——」 那少女叱道:「你還不明白麼?在這地窖之下,另有暗道,酒全漏下去了。」 王總管陡地大吃一驚,抬起頭來,叫道:「陳老——」 可是,他下面的一個「爹」字,還未曾出口,便整個人都呆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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