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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一些很普通的物件,從垂直的角度來看,就會變得難以辨認,這是視覺上的一種錯覺。所以,照片上的東西,和房間中的物事,雖然有差別,不是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高斯看到自己的假設已被證實,他高興地道:「現在,事情很明白了,李小姐,警方如果找到一個和佈景工作有關的人,這個人就是最具嫌疑的人物了。」

  「那個人,一定是陳生髮。」李玉芳回答。

  「真有那樣一個人?」

  「自然有,陳生髮是一家規模很小的電影公司佈景師,戚雲在窮極無聊的時候,曾找過陳生髮,替陳生髮畫佈景,賺些錢用。事發之後,我們也訪問過陳生髮,陳生髮似乎不肯說他和戚雲之間的關係,是攝影棚另外的人告訴我們,兩個月前,陳生髮和戚雲在攝影棚中,因為酬勞的多少,而吵了起來。戚雲曾大聲說陳生髮苛扣了他應得的酬勞,兩人幾乎大打出手。後來戚雲是給人拉走的,自此之後,戚雲就未曾再到攝影棚去過。」

  高斯拍著手道:「是啊,動機也有了。」

  「動機是甚麼?」

  「當然是仇恨,吵過架後,陳生髮還懷恨在心,開始處心積慮計畫著,終於一刀刺進了戚雲的背心。那是戚雲被謀殺的唯一理由,不然,甚麼人會謀殺一個一文不名的窮畫家,你說是不是?」

  高斯認為自己這一番分析,更是有理,李玉芳一定會大表同意的。可是,等他一講完,李玉芳卻沒有甚麼表示,只是仍然看著那幾張照片,然後,她指著照片,道:「你看,那是甚麼?」

  高斯湊過去,李玉芳所指的是一件白色圓形的東西,在地上,近床部分,有一半是被一隻襪子掩遮著,一時間的確很難說出那是甚麼來。

  但高斯沒有多久就道:「那是一隻水銀燈,水銀燈的燈膽,那正是攝影棚中的東西。」

  李玉芳緩緩道:「我想是的。」

  她在講了那一句話後,停了半晌,又道:「高先生,你的推理能力十分高,從照片上看不到天花板上的吊燈這一點,就可以推測出這麼多的事實來,如果警方破了案,你的功勞最大了。」

  高斯呆了一下,道:「你說『如果警方破了案』,那是甚麼意思?照我看來,案子已經破了,這些照片全是陳生髮寄來的,有甚麼不對?那麼,兇手自然就是陳生髮了,對不對?」

  李玉芳道:「不對,你只能說,那些照片是在佈景棚中拍攝的,而陳生髮的嫌疑最大。」

  「甚麼嫌疑最大,他簡直就是兇手,你別忘了,他有謀殺戚雲的動機呀。」

  「就算你所說的一切全部都是事實,那麼,還有一個疑點,是難以解釋的:為甚麼他要在動手之前,一連七天寄上這種形式的『預告』呢?」

  高斯有點不耐煩,道:「誰知道,或者他以為那樣才夠刺激,或者他心中十分恨戚雲,要他在死之前,先受些驚恐。」

  李玉芳仍然不表示甚麼,道:「你的意見是極其可貴的,我們會扣留陳生髮,他是最具嫌疑的人物,案情有了甚麼新發展,我再告訴你。」

  高斯很高興,趁機道:「如果案子結束了,我想請你和我一起晚餐。」

  「案子結束了,應該是我請你才是。」李玉芳說著,他們一起走出那幢房子,李玉芳上了警車離去。

  高斯挺起胸膛,慢慢地走著,雖然在別人看來,高斯的樣子並沒有任何改變,但是在他的心中,卻覺得十分不同。他有一種很神氣的感覺,因為他方才協助警方處理一宗十分棘手的案件,他頗驚訝於自己有那麼高的推理能力。

  他走在街上的時候,心裡還在想,自己很可以改行,去開設一家偵探事務所,成為鼎鼎大名的偵探,他更想到,案子破了之後,李玉芳自然會受到警方內部的嘉獎,她也一定會感激自己。

  那麼,自己和李玉芳之間的距離就近得多了,高斯一面想著,一面橫過馬路,他有點飄飄然的感覺,幾乎想大聲叫起來:「你們快注意我,我就是替警方破了一件巨案的人。」

  這種心情,和他在多年前,他第一張相片在一本雜誌上刊出的時候一樣,他拿著那本雜誌,恨不得將刊在雜誌上的那張照片,送到每一個人的眼前去。

  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仍然十分輕鬆,一直吹著口哨。當他處理完了自己的工作後,他忍不住拿過電話來,和李玉芳通了一次電話。

  他在電話中問:「捉到那個陳生髮了沒有?」

  「已將他扣留了,」李玉芳回答:「片場的職工也指出,陳生髮是攝影棚的主管,他可以有時間獨自一個人,在攝影棚中做這件事。」

  「他供認了?」

  「還沒有,他矢口否認,說他自從兩個月前和戚雲吵了一架後,根本未曾再見過他,而且,他也根本不恨戚雲這個人。」

  「別氣餒,」高斯鼓勵著李玉芳:「沒有一個殺人兇手,肯爽快承認自己的罪行的,可是到了證據確鑿的時候,就難以抵賴了。」

  高斯聽到李玉芳發出十分動聽的笑聲,他也心滿意足地放下電話。

  第二天,幾乎所有的報紙上,都有戚雲謀殺案已扣留了凶嫌的消息,有幾張報紙,還刊登了陳生髮的照片。高斯看到了陳生髮的照片,一面喝著牛奶,一面「哼」地一聲,自言自語道:「十足是個殺人犯!」

  他的心情十分舒暢,因為是由於他的推理,才捉到凶嫌的。

  當高斯來到他的事務所之際,他幾乎是未間斷地吹著口哨。可是直到中午,他仍未接到李玉芳的電話,他等得有點焦急。

  他好幾次想打電話給李玉芳,但是始終耐著性子等著,一直到下午五時,李玉芳的電話終於來了。高斯想趁機提出要和她一起晚餐,但是李玉芳卻說:「請你到警局來一次,現在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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