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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李玉芳皺起了眉,道:「一個十分出名的畫家,一個人住在一層公寓房子中,這是他的臥房,客廳他用來做畫室,那畫家是一個典型的藝術家,也很窮。在八天前,他每天都收到一張照片,拍的是他的臥室,在照片中,畫著一個人,顯然暗示那是一個死人。」

  高斯道:「是有人恐嚇他?」

  「從這些照片看來,好像是的,到了第七天,那位畫家精神受了很大的困擾,他到警局來投訴,將七張照片交給我們,希望我們可以制止那件事。我們也感到事情十分棘手,因為那顯然是一個業餘犯罪者的行為。在犯罪學上而言,那是一切偵探感到最棘手的事,他們沒有案底可查,而且所用的方法,也是匪夷所思的。」

  高斯越聽越感到興趣,神情也不禁緊張起來,他道:「以後怎樣?」

  李玉芳哼了一聲,道:「我們在接到了投訴之後,答應替他進行調查,又安慰他,那可能是一個惡作劇,叫他別放在心上,他也放心回去了,但是第八天──」

  「第八天怎樣?」

  李玉芳的神色,顯得十分黯淡,她又取出了一張照片來,道:「請你看看這個。」

  高斯立時接過那張照片來,那張照片十分大,約有八吋,高斯一眼就看出,攝影的角度雖然不同,但是照片上,仍然是那間房間。

  所不同的是,在那張照片上,那間房間的地板上,有一個人伏著,自那個人的背心部分,現出一把刀柄來,那人死了,是被謀殺的!

  高斯抽了一口涼氣,道:「謀殺的預告!」

  「是的,謀殺的預告。而我們卻在看到那七張照片時,當他是個玩笑。」

  高斯揮著手,道:「這件謀殺案發生在三天前,被謀殺的畫家,叫戚雲,報紙上登載過這段新聞,警方到現在還沒有頭緒?」

  「一點也沒有,我們有的,只是那七張照片,那全是兇手謀殺之前的預告。所以,我們希望在攝影專家方面,得到一些意見。」

  高斯感到很慚愧,道:「原來是這樣重要的一件事,而我卻和你開玩笑。」

  「不要緊,在警員的立場而言,最荒唐的建議,有時也是有用的,謝謝你,我告辭了。」

  李玉芳站了起來,高斯忙道:「李……小姐,這件事太奇怪了,那畫家一定有過很長的時間不在家中,不然,人家怎能拍到他寢室的照片呢?」

  「是的,他時時外出寫生。」

  高斯搔著頭,道:「那一定是個瘋子!用這樣的方法來作殺人的預告,那人的神經一定是十分不正常的,是一個心理變態者。」

  「不錯,謀殺調查科的專家也那麼說,再見。」李玉芳揮揮手,走了出去。

  高斯送到了門口,看著李玉芳遠去,心中不禁有點惆悵之感。

  高斯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甚麼時候起,和李玉芳分手時,就會有惆悵之感,他呆立在門口,胡思亂想了片刻,才回到辦公室。

  但是,他卻沒有辦法再集中精神工作,他老是在想著那些照片,確切地說,他是在想著,那些照片,是在甚麼樣的情形下拍成的。

  高斯平時就是一個很喜歡動腦筋的人,對於一切難題,他都感到十分興趣,但是那件事卻使他感到十分迷惑,尤其當他知道那件事,是和一件毫無頭緒的謀殺案有關時,他更感到事情非同小可。

  他想了很久,然後吩咐他的女秘書,道:「請你將這兩個月的舊報紙整理一下,拿來給我。」

  「兩個月來的舊報紙?」女秘書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是的,請快些。」高斯催促女秘書,然後,他來回踱著步。

  十分鐘後,女秘書捧著一大疊舊報紙走了進來,放在高斯的桌上。要在那些舊報紙中,找到那件謀殺案的新聞,不是十分困難的事,他立時找到那件謀殺案發生的地點。

  那件謀殺案,報紙上報導得並不十分詳細,因為死去的那個畫家,根本未曾成名,也沒有親人。雖然他伏屍在他的臥室中,但是既然找不出甚麼桃色的成分來,報紙當然也不會大事渲染了。

  高斯找到地址,並將那地址記了下來。

  高斯準備到那間房子中去看一看。單就看那幾張照片,要想出那幾張照片是如何拍成的,不免困難些。如果到現場去看看,他是一個攝影家,習慣從各種各樣的角度去拍攝照片,或許可以看出一些眉目來的,他記下那地址,離開了辦公室。

  當他來到那地點時,他抬頭看去,那是一幢高達二十層的大廈,那樣的大廈,裏面至少住著好幾千人。

  這是近年來十分流行的一種居住方式,也是高斯最不喜歡的居住方式,他常說,幾千人住在那樣的大廈中,比起好幾千人赤裸著擠在一起,實在差不了多少!是以當他抬頭看了一眼之後,皺了皺眉。

  高斯走進大廈的入口處,牆壁上全是畫花了的痕跡,一群拖著鼻涕、無人管教的頑童衝了出來,幾乎撞在高斯的身上。

  高斯嘆了一口氣,如果他早知道那位畫家是住在這種的地方,他或許根本不來了。現在既然來了,他只好向內走去,這大廈有七八架電梯升落著,他和許多人進了電梯,電梯內充滿了一陣難聞的臭味。

  高斯心想,真奇怪,一個藝術家,如果住在這種地方,怎樣去獲得他的藝術靈感呢?但是,那藝術家如果是未曾成名的話,似乎那又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了。

  同時,高斯的心中也十分奇怪,一個窮畫家,應該是與世無爭的,為甚麼他會被人謀殺呢?

  凡是謀殺總是有動機的,而那個兇手的動機是甚麼?從那兇手所採取的辦法看來,他一定是處心積慮,進行著那件謀殺的,究竟為了甚麼?

  高斯發覺他自己越想越遠了,他不是警方人員,也不是私家偵探,要他去破一件連警方也感到毫無頭緒的謀殺案,自然是力有未逮的。他來這裏的目的,只不過想弄明白,那照片是在甚麼情形下拍成的而已,所以他不再去想那件謀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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