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十三太保 | 上頁 下頁


  他本是黃巢部下的大將,陣前倒戈歸順,皇帝賜名全忠,旌玉帶,爵高官,倒也使他睥睨天下英雄,可是一給人提起他昔日是巢賊部下,他總有說不出的不自在!可是這時候,也空有一腔怒意,卻是無法發洩,只是恨恨地一頓足,「哼」地一聲,轉身便走。

  可是他才一轉身,便聽得李存孝大聲喝道:「姓朱的別走,拿玉帶來!」

  朱溫陡地一怔,立時轉過身來,當他轉回身來時,他鐵青的臉色上,籠罩著一種駭人的殺氣,李存孝卻大踏步走了過去道:「你輸了,拿玉帶來!」

  朱溫一定是由於太憤怒了,是以他面肉在簌簌抖動著,但是他又要顧及大臣的身份,不得不竭力抑制著心中的憤怒,而使他的臉色,更加難看。

  他沉聲道:「什麼玉帶!」

  李存孝「哈哈」一笑道:「自然是你腰際的玉帶,你拿它來和我的腦袋相賭,難道你忘了麼?」

  朱溫怒極叱道:「胡說,這條玉帶,乃是聖上所賜,你是什麼人,也配要這帶子!」

  李存孝「哇呀」大叫了起來道:「好不要臉,輸了想不給麼?拿來!」他一面說,一面倏地伸手,便向朱溫的腰際,抓了出去,朱溫陡地向後,退出了一步,厲聲喝道:「晉王,你難道只是旁觀?」

  李克用笑得很高興道:「朱大人,軍中無戲言,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

  朱溫手按住玉帶的扣子,面色難看之極,朱溫手下的幾個將軍,也立時向前湧了過來,各太保也自李克用的身後,大踏步向前走來。

  在城頭上的各兵將,看到了這樣的情形,莫不駭然失色,但就在這時,李存孝身形一閃,已自朱溫身邊掠過,疾伸右手,已抓住了玉帶。

  朱溫厲聲喝道:「聖上所賜玉帶你敢妄動?」

  李存孝笑道:「玉帶既是聖上所賜,你以之打賭,便是欺君罔上!你既然輸了還有什麼話好說,莫非我輸了也說腦袋是父母所生,不能給你麼?」

  朱溫給李存孝抓住了玉帶,心中大急,也不禁口不擇言起來,大聲喝道:「說什麼父母所生,你本是無父母的野種!」

  李存孝生擒了孟絕海,賭贏了朱溫,心中十分得意,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可是此際,朱溫的這句話一出口,他卻陡地臉色變了!

  在剎那之間,他有天旋地轉的感覺!

  他是無父無母的野種!

  這樣的辱罵,他倒也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他自小就不知自己的父母是誰,也不知道他原來的名字安景思,是怎麼來的。

  有一個時期,他堅信自己的母親,是一個石頭人,那還是也很小很小的時候,有人開他的玩笑,指著一座古墓前聳立的一個石頭女人對他說:「這就是你的母親,你該好好對待她!」

  年幼的安景思信以為真,每日拂拭著石頭人的積塵,有鳥兒飛過,停在石頭人上,他便大聲叱喝著,將鳥兒趕走,石頭人既然是他的母親,怎能容得鳥兒的欺侮,他曾在石頭人腳下,蜷著身子沉睡,他也曾抱住石頭人哭泣,心中思索著,為什麼自己的母親會是石頭人,不會說話,不會對自己唱安眠曲。

  後來他漸漸長大了,他才知道,石頭人是不會生孩子的,那是人家在騙他,可是當他一有空的時候,他還是在石頭人的身上靠著,怔怔地望著藍天白雲。

  無父無母的野種,這七個字,每當李存孝聽到的時候,就像是有七枚利針刺進了他的心口一樣,而在這時候,這種感覺更甚了!

  所以,在剎那之間,他的臉色變得煞白,自他的雙眼之中,也射出一種近乎冷酷的神色來。

  朱溫看到了李存孝那樣的神情,也不禁陡地一呆,就在此際,只聽得大太保李嗣源大聲道:「朱大人何出此言,十三弟父王在此,難道不見?」

  朱溫也知自己失言,要知道李存孝被李克用收為義子,他那句話,便等於連李克用也辱罵在內了,這時,他急於脫身,也不及解釋,只是「哼」地一聲,伸手便去推李存孝。

  而李存孝也在這時,用力一扯,只聽得「拍」地一聲,已將朱溫腰際的玉帶,扯成了兩截,朱溫急忙伸手去奪時,也抓到了另外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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