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十三太保 | 上頁 下頁


  那四名牙將陡地一勒韁繩,他們胯下的健馬,也一起昂首急嘶了起來,倒像是馬兒聽到了「十三太保李存孝」七字,也感到吃驚一樣。

  然而,他們四人望著李存孝,臉上卻還是一臉不屑的神色,一個冷笑道:「李克用手下,有十三個太保,若是個個全像眼前這個一樣倒也有趣。」

  另一個道:「將他擒了回去,獻與孟將軍,倒也算是小小的功勞!」

  那一個一面說,一面在馬上一欠身,自馬鞍之旁,「颼」地掣出一支矛,向李存孝面門,疾刺了過來,李存孝身子在站定之後,一動也未曾動過,他的身上,已積了厚厚一層黃土,是以這時,長矛刺到,他身子陡地一偏時,在他的身上,也揚起了一蓬塵土來。

  他身子一偏,長矛刺空,李存孝一伸手,已抓住了矛柄,順手一抖,只聽得一聲慘叫過處,馬上那牙將,已倒撞了下來。

  另外三人,見勢不妙,三支長矛,紛紛搠倒,李存孝已奪了一柄長矛在手,手臂一橫,「拍拍拍」三下響,將三柄長矛,一起盪了開去。

  李存孝長矛向前一伸,「噹」地一聲,矛柄撞在一名牙將的護心鏡上。

  那護心鏡打磨得晶光錚亮,矛柄自然撞不穿它,可是那一撞的力道十分大,直撞得那牙將口噴鮮血,也自馬上,跌了下來。

  另外兩人,見勢不妙,發一聲喊,撥轉馬頭便逃,李存孝也發出了一聲大喝,一抖手,長矛的矛頭抖著,「刷」地一聲,已刺進了一名牙將的背心,只見那名牙將身子向前一伏,插進他背心的長矛矛纓,便直豎了起來。

  那牙將想是至死仍抓住了韁繩,是以他竟未從馬背上跌下來,帶著直豎而起的矛,迅即遠馳。

  李存孝一步跨過,伸足踏住了那口噴鮮血,倒在地上的牙將,喝道:「孟絕海在哪裡?」

  那牙將瞪大了眼,口在哆嗦著,看他的樣子,實在是想快一些回答李存孝這個問題,可是他卻一個字也未曾說出來,面上已迅速轉色,竟已死了!

  李存孝提起腳來,大踏步向前走了過去。

  一個人,在片刻之間,就戰勝了四個牙將,在別人而言,那是一個大大的勝利了,但是在李存孝來說,那卻並不算什麼。

  他已和敵人交過很多次手,他總是勝利的,這種小小的勝利,已經不能對他再發生任何的刺激了,而他的雙眼,直視前方。

  他的心中只知道一點,一定要將孟絕海生擒回去,要不然,他自己輸掉了腦袋事小,失了沙陀人的臉,事情卻大得多。

  李克用曾一再囑咐過他們,沙陀大軍,到中原來剿賊,許勝不許敗,一定要勝過敵人,在李存孝的腦中,已印成了極深刻的印象,在那種深刻的印象驅使之下,在別人看來,李存孝是一名勇不可當的將軍,是戰無不勝的大英雄。

  但是在李存孝自己而言,他卻是很麻木的,他並不喜歡殺人,雖然他發起威來,千人辟易,出入敵人陣中,如入無人之境,殺人如砍瓜切菜,但是他並不喜歡殺人,他甚至很厭惡殺人,然而,一定要勝利,要勝利就非得殺人不可!

  他大踏步向前走著,日頭晒下來,塵土揚起來,形成一種難以形容的乾燥,他陡地又停了下來,因為他再度聽到了急驟的馬蹄聲。塵土裹著一匹神駿的健馬,當先衝到。

  那匹健馬後,是百來匹戰馬,蹄聲令得整個大地,都在震動,李存孝再度瞇起了眼,向前看看,他看清楚,當前一馬馳到,馬上是一個身高七尺的大漢,赤著上身,皮膚黑得像塗上了一層油一樣,手中握著一根又粗又重的狼牙棒。

  李存孝又微微彎起了身子,像是一頭豹,在要向前撲出的時候,總得先彎起了身子來蓄勢一標,那個大漢,才是真正的敵手!

  那一匹馬馳到了近前,韁繩一勒,馬上的大漢,睜著銅鈴也似的眼睛,一聲暴喝,狼牙棒已向著李存孝當頭砸了下來,李存孝的身形再矮,狼牙棒的呼呼勁風,直壓到了他的頭頂,李存孝一翻手,已自背上,撒下他的兵刃來。他的兵刃十分奇特,尖端如燕尾開叉,握手之上,是粗如兒臂的鋼棍,長三尺六寸,這件兵刃,喚作筆燕撾,他才一撒下兵刃,手臂向上一揚,「噹」地一聲響,筆燕撾正迎上了狼牙棒。

  剎那之間,只見李存孝的身形,突然一長,馬上那使狼牙棒的大漢,大聲怪叫,卻自馬上直跌了下來,李存孝一步踏向前去,一腳踢出,踢得那大漢在地上一個打滾,狼牙棒也撤了手。

  李存孝再提前一步,那大漢正掙扎著想站起來,李存孝左臂一伸,已將那大漢的脖子,緊緊挾住,拖著他向後便退,那大漢雙手亂揮,拚命掙扎,李存孝喝道:「孟絕海,你已被我所擒,還掙扎什麼?」

  那大漢被李存孝挾住了脖子,講起話來,也自含糊不清,可是他仍然大叫道:「我不是孟將軍,俺是李大雄,是孟將軍麾下的副將!」

  李存孝已拖著那大漢,倒退出了十幾步去,和李大雄一起來的,還有數十騎兵馬,看到這種情形,全都呆了,一時之間,也沒有人追上來。

  李存孝聽得那大漢這樣叫,也不禁一怔,忙問道:「你不是孟絕海?」

  那李大雄倒也是一個硬漢子,雖然被李存孝挾住了頭,動彈不得,可是口中卻也不肯認輸,道:「若是孟大將軍,這時該是你被他挾住了頭,拖回陣中,剖心送酒!」

  李存孝「哈哈」大笑了起來,手一鬆,李大雄「砰」地跌倒在地,打了一個滾,又爬了起來,喘著氣,他被李存孝的鐵臂挾了片刻,已挾得口中直流白沫,勉強站了起來之後,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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