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南明潛龍傳 | 上頁 下頁 |
一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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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敞見鄭可將他禽獸面目暴露無遺,麥蓮大口嘔血,心中實忍耐不住,便飛撲而出,怎知尚未撲到,人已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在場江湖好漢,一見便知是中了劇毒,只當那劇毒是紅髮真人下在酒菜中的,紛紛離座怒駡,一時之間,大亂了起來。 紅髮真人和江上燕拼死爭鬥,江上燕見愛女吐血,心神一分,已被紅髮真人稍占上風,高手比武,若是功力悉敵的,哪裡差得一絲一毫?江上燕既分了神,便顯得捉襟見肘,動輒受制,勉力還了數招,險為紅髮真人所算,待趙敞一倒,眾人紛紛呼喝:「不要臉的東西,枉為武林尊長,一代宗師,卻在酒菜中下了毒,作下三濫行徑!」 紅髮真人如何忍受得住?偷眼一看,趙敞確是人事不省,口吐白沫,心中也是一怔,就這一瞬間工夫,江上燕連變兩種身法,「呼呼呼呼」,四掌接連地砍出,紅髮真人只得撤招防守,才又頓成了平手。 此時,眾人只當自己也俱都中了毒,有幾個性子躁的,暗想自己反正已要死的了,不若趁未死之前,大鬧紅雲宮,也出那一口鳥氣,因此紛紛掣出兵刃,刀劍斧鉞,件件倶有,縱了出來,有的奔向紅髮真人,有的徑撲紅雲四魔,以及鄭可。 鄭可見勢不好,自懷中取出了青王神,連連揮舞。 眾人都知道青王神的厲害,全都為他逼開,紅髮真人見勢不好,他倒不是怕眾人一起動手,而是怕他下毒那事傳了開去。 若真是他下毒的話,倒也無所謂,但他捫心自問,絕無做在酒菜中下毒那等卑鄙之事。 他為人性高氣傲,這口冤枉氣,如何受得落?因此「霍」的一鞭,人突然向後躍退開去。 那一鞭乃向前之勢,他人卻又同時後退,一前一後,截然不同方向,然後他卻能在瞬刹之間,同時做到,由此可證他功力之深厚。 一躍而退之後,他便暴雷也似的喝道:「誰都別動手!」 這一下聲勢奪人,眾人都不由自主,紛紛停手,連江上燕都不禁愣了紅髮真人見一聲斷喝,如此聲威,心中不禁暗暗地自豪,剛想否認在酒菜中下毒之事,忽聽一個聲音冷冷地道:「這小子定是得罪了十萬大山鐵藤苗首領吉猛多,那是中了他有名的『十日追魂丹』之毒,與人何尤?」 眾人一看,見講話的正是那一桌十八人中的一個,生得短小精悍,一股悍然之氣,溢於詞表,有見過的,認出此人姓曾名璧山,號稱「五毒連珠鏢」,相傳他鏢上毒藥,便是向吉猛多處要來的方子,古稱毒藥厲害的,道:「見血封喉」,但曾璧山所得的方子,所配毒藥,只需擦破些須表皮,血還未出,毒已深入,而且毒性發足之後,人不立即死去,而狂性大發,須得好幾日的時間,方全身青紫而亡。在中毒發狂之時,六親不認,見人就傷,是以曾璧山使用如此的毒鏢,不出半年,惡名遠播,武林人物,不論黑白兩道,俱都群起逐之,曾璧山在兩廣站不住腳,才渡江北上的,剛好碰到清廷得勢,收羅武林敗類,他便投靠清廷,此時見局面大亂,唯恐壞了自己計劃,因此才出面道明。 眾人聽了,再看趙敞時,口角白沫也少了好些,面色也不似剛才那樣青白,反倒漸漸紅潤,清波上人忍住手臂疼痛,上前一探他的鼻息,覺得他呼息調和,不像中了劇毒的樣子,倒像毒已過去,漸漸復原一般,心中大感疑惑,暗想莫非敞兒也不是中毒,而是有羊癲風的毛病嗎?如果真有,那卻是武學之士的大忌,終身難以窺上乘武功的門徑了!正在想著,趙敞已「嗯」的一聲,呻吟起來。 清波上人向那十八人望了一眼,暗想眼前局勢,群鬥反倒沒有好處,對方還有兩個高手尚未出場,不若拖下去,看看究竟如何。 他不知清廷陰謀,已然一觸即發,若是混鬥,則那十八人必不能混水摸魚,火魈雪魅也絕不會去點火藥引子,寥燕秋也可以從容將火藥找到,帶到方場,揭穿他們的毒計,但他怎知這些?因此反道:「各位仍請歸座!」 一語甫畢,只聽一聲慘嗥。 紅髮真人一喝之後,江上燕只是微一發愣,見紅髮真人再不動手,正中下懷,她心中原牽掛著麥蓮,這時趕了過去,麥蓮肝腸已斷,驚動了胎氣,她受孕已近六個月,一陣吐血之後,人似醒非醒,似昏非昏,見江上燕走近,微微抬起頭來,卻又認識的,但是元氣大傷,中氣不接,只是掀動慘白的嘴唇,卻是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江上燕見自己心愛的女兒竟然如此之慘,心中那股怒火,再也按捺不住,惡狠狠瞪了鄭可一眼,剛好鄭可心中發虛,也在向她們兩人處瞧來,一與江上燕的眼光接觸,饒是他奸猾無比,機智萬千,也嚇得一顆心「突突」跳個不已。 江上燕心想:「你這個小子逃不了!」眼前卻是麥蓮的性命要緊,因此運本身內力,為麥蓮推宮拏血,半晌,麥蓮才嚶嚶地哭出聲來。 江上燕也覺鼻酸,道:「阿蓮別哭,媽替你出氣!」 千面郎君聽了,心中大驚,知道江上燕要對他下毒手,暗想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走先一點,便向外蹲去。 他這腳底抹油的主意,也算得快了,但他快,江上燕比他更快,身形微晃,一陣微風過處,已趕到了他的身邊,伸手便抓,鄭可舉青王神來隔,被江上燕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在青王神七寸處輕輕一夾,那蛇雖然厲害,也已不能動彈,同時,江上燕左手也已使一招「蒼鷹搏兔」,五指如鉤,抓住了鄭可的肩頭,中指一緊,捏住他的琵琶骨,鄭可只覺奇痛徹骨,自己已身落敵手,不知將受她如何慘刑,方能身死,不禁慘嗥起來。 他一叫,江上燕便冷笑道:「好哇,既敢作惡,總當你還是一條漢子,原來恁地膿包!還沒死,鬼叫什麼?」 眾人這才知那一聲慘叫,原來是江上燕向鄭可下了手。 這時鄭可已痛得面色臘黃,豆大汗珠滾滾而下,一張俊臉不成人形。 江上燕右臂一縮,肘在鄭可右手輕輕一撞,鄭可五指一發,青王神已到了江上燕手中。 那蛇的七寸被制,蛇信「噓噓」亂吐,江上燕心中將鄭可恨到了極點,將青王神在鄭可臉旁一揚。 鄭可只覺得一陣腥臭之氣,撲鼻而至,斜眼一看,血紅的蛇信「噝噝」作聲,離自己的面孔已不過半寸,嚇得他亡魂皆冒,急叫道:「岳母饒命,小婿知錯了!」 江上燕心中一動,暗想自己女兒已失身於他,連身孕都有了,若將他殺了,自己女兒豈非是未嫁亡夫?因此手一縮,又將青王神提了開去。 那邊廂,清波上人見江上燕捉住了鄭可,心中便是一喜,此時見她將蛇縮回,已知她心意,便叫道:「紅妹,莫中了這猾賊奸計!這人萬萬留不得!」 泰山神騎立即大聲附和,倒將江上燕弄了個兩面為難。 另一面,紅髮真人一見鄭可為江上燕所執,心中便自大急,他對鄭可遠好過自己幾個徒弟,如今鄭可在江上燕手中,若要去救,卻是投鼠忌器,不待自己出手,江上燕必然先下手為強,將鄭可送上西天去了,因此雖是武功蓋世,也無可奈何,一見江上燕大有猶豫不決之念,心中計生,扣了兩顆鐵蓮子在手,力透掌心,「嗤嗤」兩聲,激射而出,一顆直奔青王神那三角形的蛇頭,另一顆徑射江上燕手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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