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南明潛龍傳 | 上頁 下頁 |
一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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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上次她入紅雲宮之時,宮中柱子,十根中除了紅漆的以外,總有一二根是黃銅的,此時一路行來,卻全是紅漆柱子,無一根是黃銅柱子!細細一想,不禁「唉呀」一聲,暗道莫非觀風、玩月兩個道童,因指點自己行路,而被宮中人發覺了嗎?既然如此,說也無用,便隨了眾人,頹然入屋。 那屋一排三間,陳設極為精緻,全是一式的梨木桌椅,坐定不久,便有小道童倒茶來侍候,寥燕秋一把將他抓住,道:「觀風、玩月兩人,現在何處?」 那小道童不答,眾人給她弄得莫名其妙,道:「什麼觀風、玩月?」 寥燕秋松了那道童,說道:「上次我來此,碰到的兩個小道童!」 趙敞聽了,越發駭然,道:「你已來過一次了?」 寥燕秋得意道:「不錯!一個人來的。」便將那晚的事詳細說了。 原來她自饒幸得脫之後,便再也不敢妄動,等不幾天,清波上人與神鷹谷泰首先趕到。 五月初四傍晚,喬道、泰山神駝、齊星中也已到來,齊星中一見了清波上人,便說道:「麥兄,清廷有扎手的人物到來,與紅髮真人勾結,慈雲寺三大長老,便是通線之人,你可知道了嗎?」 清波上人想起江中三人,彼等行跡好生可疑,當然相信,再加自己方面三個好手,都因搭救薛老三,而致功力大弱,因此已經講好,端午之會,必須小心從事。 端午之後,還有大批好漢要來,這些江湖好漢,全是反對滿請的死士,清廷自然是眼紅的,大約是想用紅髮真人,來個一網打盡。 第二天一清早,天還未亮,一行七人,便上古兜山去。 到了紅雲宮前,旭日剛才升起,萬道金光,將紅雲宮烘托得莊嚴無比,宮門口早已有四人等在那裡,當前一人,正是此行首魁,千面郎君鄭可。 眾人見了他,眼都紅了,泰山神駝于六一矮身形,「刷」地躥向前去,揚掌便砍,鄭可側身避過,他身後三人中一個矮胖子,雙掌一錯,便要迎敵。 清波上人不欲局面混亂,忙叫道:「于兄且住!」 鄭可冷笑道:「清波上人果然還講些江湖義氣,不似那些江湖上的下三濫!」 鄭可此話將于六氣得七竅生煙,但喬道已攔在于六的面前,悄聲道:「于兄,且暫息一時之氣,紅髮真人尚未露面,他們還有扎手人物在後面,現在就混戰,我們占不到便宜!」 于六咬牙切齒,只得強忍了怒氣,狠狠瞪了鄭可一眼。 鄭可因昨晚紅髮真人已詳細對他講了雙方形勢,知道自己方面還有兩個高手要來。 他們雖不知清波上人、神鷹谷泰及鬼影子三個高手,內功消耗太甚,功力大減,也覺得可操勝算,因此鄭可越發飛揚跋扈,問于六道:「泰山神駝若不服氣,我們先過幾招如何?」 眾人耐力再好,也忍不住。 一行人中,清波上人武功雖不算最高,但他為人正直不阿,義薄雲天,因此無形中便成了眾人之首,他跨進一步,舌綻春雷,喝道:「鄭可!你狂什麼?」 這一聲斷喝,真個是聲色俱厲。 但鄭可有恃無恐,他幾次三番受清波上人的氣,兩次險險乎死在他的手中,此時怎肯為他一喝便止?索性便裝出狂樣來,仰天大笑數聲,向身後三人一指,道:「清波上人,這三位乃在下的師叔師伯,人稱紅雲四魔中的三位,家師祖有事,未能遠迎,你們是要打,還是要等幫手,爽爽快快說吧,要比大聲,也可以的。」 清波上人面色鐵青,但他自恃身份,當著紅雲四魔,豈能和鄭可作口舌之爭?向大魔章大明打了一個招呼,道:「久聞四魔大名,令師有事不出,令得小人發狂,實是可惜,不免有損紅雲宮的名聲!」 那三人本就對鄭可幾乎盡得紅髮真人傳授一事,大為不滿,但忌憚鄭可得紅髮真人寵愛,因此才不敢發作,聽得清波上人如此說法,竟不由自主,脫口而道:「是啊!」接著才發現自己的失態,便改口說道:「家師下山去接兩位江湖朋友,今日便可以回山的!」 鄭可聽三人道了「是啊」兩字,心中怒極,但面上絕不露聲色。 清波上人見話已講完,若再不動手,變成僵在那裡,便向喬道示意。 喬道巴不得將鄭可立斃鞭下,大踏步跨了出來,叱道:「端午之約,是你講的,小畜生別臨陣退縮才好!」 「刷」的一聲,他將那根牛筋軟鞭,抖個筆直,「突突突」向旁搶出幾步,一個翻身,鞭梢上捲,「鼻觀心田」,已將「六根鞭法」的門戶亮出,這一下氣勢雄渾,果然不同凡響。 鄭可狂笑一聲,說道:「紅雲宮四周無處可藏,比不得羅浮山玉女峰,喬老二小心了!」 他這話明明是諷刺喬道,半年前在羅浮山比試之時,全仗人點醒,才得勝了他。 喬道雖然心中有氣,但知道一場搏鬥,非同小可,一逞口舌,真氣虛浮,便會落敗,因此並不回答,力貫手臂,軟鞭不住顫抖。 只見鄭可不急不緩,跨前一步,手在背後一探,「鏘」的一聲,宛若龍吟,手上已多了一柄青莖螢的寶劍。 他這裡劍一出手,清波上人等不禁一呆,喬道心中也是一凜,鄭可將他們舉止全看在眼中,冷笑數聲,倒提長劍,繞著喬道,轉了兩個圈子。 喬道哪敢怠慢,兩眼一眨也不眨,瞪住了他。 這時候,便是趙敞趕上山來的事,以後便是紅髮真人、慈雲寺三大長老以及雪魅火魈一起上山,喬道敗在鄭可觀諱劍下,眾人進了紅雲宮等。 卻說清波上人等一干人,在那間房子中,個個全都是心事重重。 本來,形勢已對自己一方大為不利,此時又多了一個不分青紅皂白,偏偏又武功高強無比的江上燕。看他剛才樣子,分明已墜人鄭可的彀中,少時若動起手來,己方非落下風不可,因此半晌無人說話。 這多人中,只有寥燕秋一人似不覺得危機重重,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只在趙敞身上打轉,她一見趙敞,突然覺得不知要有多少話要和他說,但礙著人多,又覺得難以說得出口,只將那些話兒在心中打滾,也不知想了幾十百遍,到後來實在忍不住,脫口叫道:「敞師哥!」 這一聲喚得極為突然,趙敞不禁給她嚇了一跳,因為清波上人在側,趙敞行動非常拘束,連講話都不敢大聲,悄聲問道:「什麼事?」 寥燕秋這才臉一紅,但也算她機靈,改口道:「悶坐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我們出去走走可好?」 趙敞向清波上人看了一眼。 清波上人覺得坐在此處,也不是辦法,便道:「你們出去走走也好,只是別闖禍,記得早回來。」 寥燕秋見師父答應,心中大喜,拉了趙敞就向外走,外面靜蕩蕩的,並無人影,剛轉過牆角,寥燕秋便停下腳來,問道:「敞師哥,你一個人困在山腹迷路中時,想些什麼?」 趙敞並不知她話中另有用意,隨口答道:「沒想什麼,只想如何才能出了此洞,將石中黃子交給師父。」 寥燕秋心中慨歎一聲,暗忖道:「原來他心中並不記掛著我,更不像我那樣,無時無刻地想念著他!」便悶悶地向前走去。 趙敞為人胸無城府,並不覺得事情有什麼不對,還只當她大敵當前,心情緊張而已。 寥燕秋滿腔兒女情懷,碰到了絲毫不解風情對她只有師兄妹之情的趙敞,真叫她柔腸百結,不知如何是好,低著頭向前亂闖,連轉彎處突然伸出一口劍來,也未覺察,還是趙敞叫了一聲,抬頭一看,那劍離自己只不過半尺,方才吃了一驚,嬌聲叱道:「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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