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南明潛龍傳 | 上頁 下頁 |
一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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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未講完,度清大師陰惻惻地道:「清波上人,你莫非要與貧僧等作對嗎?」 原來他們因有要事在身,立即要趕到紅雲宮去,卻不料欲速則不達,竟在此處為谷泰、清波上人兩人所阻。 清波上人揚著頭,並不理睬,谷泰兩眼在三個人身上一轉,問道:「麥兄,這兩個賊禿是誰?」 清波上人這才答道:「慈雲寺三大長老!」 谷泰一聽,道:「賊禿們不是投靠清兵了嗎?難怪彼等放肆,既被我撞到,便不能輕易放過!」 度光和尚冷笑道:「憑你也配!」 他們心中實不願在此耽擱久了,一面說,一面身形一矮,露出墨也似黑的手掌來,對準那鉤住小艇的鏈子便砍。 谷泰一聲狂笑,身形陡起,一個「金雞獨立」之勢,人竟站在那條鏈的上面,也不怕下面是滔滔江水,舉腳便踢度光手腕。 度光見谷泰足尖對準自己手腕上「陽豁穴」踢來,認穴奇准,一見那法度,便知是點穴名家,不敢小覷,手臂一縮,掌風呼呼,便以「鐵砂掌」來砍谷泰小腿,谷泰身軀一沉,那鏈子也彎了下去,然後他又是足尖一點,借著那鏈子反彈起來之勢,人已躥起一丈高下。 度光見一掌拍空,對手突然不見,心中大驚,剛想退避,已覺頭頂風生,谷泰起在空中,五指如勾,中指凸出,對準他的「百會穴」敲來。 度清、度無在一旁見了大驚,「呼呼」兩掌,齊向谷泰砍到。 谷泰人在半空,照理絕難退避,但他輕功造詣之高,確是不可思議,只見他身子微縮,人便後退,接著向下一沉,仍是落在兩人頭上,向偷襲兩人怒視一眼,兩隻眼睛忽然停在度清腰間,刹那間面色青白地喝道:「賊禿,那副海鯊鷹爪套,怎在你處?」 原來度清和尚的腰間正系著黑漆漆兩隻大手套,每只手指足有兩尺來長,正是花山第一寨寨主谷貴所使的那副,谷貴死後,楊光林給了趙敞,趙敞在花山腳下身陷重圍,為這三人奪去的。 度清一聽,冷笑道:「問清波上人便知。」 清波上人知道那副鷹爪套是在趙敞手中的,他也曾和神鷹谷泰談起過,此時也不免心驚,道:「你們可是從趙敞手中奪來的?他人現在哪裡?」 度清磔磔笑道:「令徒在哪裡,做師父的尚且不知,我們哪裡知道?莫不是在十萬大山做野人啦?」 明末清初時分,十萬大山還純是蠻荒之地,粵省人提起十萬大山,便想到野人,是以這一句話,乃是調侃之語,怎知無巧不巧,趙敞那時確是隨著鬼影子,在十萬大山啦,清波上人為人正派,不知道這些市井俚語,怒道:「他在十萬大山做什麼?你們將他怎麼了?」 繼而一想,趙敞際遇不壞,若是三人打他一人,敗雖在意料之中,被他們打死,卻不至於,因此又放心了些。 那神鷹谷泰睹物思人,想起自己兒子正當年輕有為,卻遭橫死,將一口惡氣,竟全出在慈雲寺三大長老身上,一聲暴喝,震得船艙簌簌做聲,身形一起,人便躍在半空,略一盤旋,手中已多了一副鷹爪套,十指運勁,「刷刷刷」幾聲過去,連點三人頭頂的「百會穴」。 三人齊吃一驚,那艇甚小,怎生躲避?身有要事,又不願耽擱,再加一見那人的身手,也已認出必是粵北大豪傑神鷹谷泰,因此三人不約而同,身子一仰,「撲通」一聲,連身全都跳入水中。 谷泰喝一聲:「賊禿想逃嗎?」足在小艇甲板上一頓,也躥人手中,認定了度清,施展「鯉魚跳龍門」的絕要輕功,人甫與水面接獨,便借力彈起,手臂一長,已抓到了度清的後背心。 度清被他抓中,剛想運功掙扎,但谷泰中指到處,已點了他背上的「神道穴」。度清枉自有一身本領,竟然無法施展,被他甩了起來,「啪」的一聲,摔在船上,摔了個發昏。 谷泰在江面一個浮沉,放眼一看,度光、度無兩人已順流遊出老遠,便不再追,跟上船來,一把奪了度清腰間的鷹爪套,足尖在他腰間一踢,度清穴道被解開,竟然就勢一滾,又給他「撲通」一聲,踢人江中,這次他學了乖,才一跌人水,便直沉下去,恰巧上游一艘船駛來,被他攀住船底,逃了出去。 谷泰見他逃走,反正氣已出了,也就算數,一見清波上人怔怔地在發呆,問道:「麥兄做甚?」 清波上人道:「此套原在小徒身邊,不知怎的給他們搶了去,剛才他道小徒在十萬大山,吉凶難料,甚為擔心。」 谷泰道:「左右離端午之約尚早,我們何不上十萬大山去走一遭?」 清波上人對趙敞表面上疾言厲色,其實他最愛趙敞為人誠毅樸實,谷泰此言,正中下懷,道:「好!小徒為人老實,易上人當,我真不放心哩!」 想那度清說趙敞在十萬大山,不過是戲言而已,兩人竟信以為真。待他們趕到之時,趙敞雖然仍在十萬大山之中,但他們怎能找得到?也是天意,兩人既決定到十萬大山,便棄船上岸,不過四日,便已趕到。 此時,正是寥燕秋剛好離開之時,若是她遲走兩個時辰,便可遇上,惜乎她為了早見趙敞一面,匆匆趕路,以致錯過。 清波上人與神鷹谷泰既至十萬大山,尋覓趙敞的心便冷了一大半,因為那十萬大山只是一個總稱,數百里方圓之中,全是奇峰怪巒,有些地方休說人跡不到,就算是鳥,也飛不到。要找一個人,不管是大海撈針,上哪裡去找? 但天下事,往往有出人意表的,兩人正在躊躇,卻見一老一少兩個獵戶自山中走了出來。 清波上人上前一問,那老的一個道:「有!有!這幾天十萬大山像是發了大利市,前幾天一個公子哥兒、一個姑娘,天仙也似的,進山去了,緊接著又有一撥,也有一個小姑娘,可沒那頭先的一個美麗,還有一個小哥、一條大漢,和一個中年漢子,也進山谷了。」 那老頭子嘴碎,嘮叨不已,清波上人除了猜到大漢必是楊光林,小哥當是趙敞,小姑娘是寥燕秋外,並不知其餘那些人是誰,但料到這些人進十萬大山去必有所為,暗想他們果然在此,又問了入山途徑,準備去碰一碰再說,便道了謝,進山而去,那老頭還兀自在後面稱奇不止。 不到中午,兩人已在深山叢林之中,正在走著,忽見有人影一閃,像是女子身形,谷泰喝道:「什麼人?」 清波上人一見那女子身材頎長苗條,一頭青絲,光可鑒人,雖是一閃即逝,也已認出正是自己的女兒麥蓮,想起那老年的獵戶說一個美如天仙的姑娘,定是她無疑,但那個和她一起的俊悄書生,卻又是誰?莫非是千面郎君鄭可嗎? 這一想,他氣往上沖,大叫道:「站住!」 他內功高超,這一聲斷喝,直震起嗡嗡一陣回聲。 那馳在前面的,正是賽鳳凰麥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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