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南明潛龍傳 | 上頁 下頁 |
一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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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可道:「酋長好心留客,豈可拂他美章?在此宿宵,是難免的了。」 麥蓮到這時也還不虞有他,只得應了。 那鐵藤苗正是吉猛多,陳一鶴早到,已將事情和他完全講好,吉猛多一見麥蓮,看了幾眼,連聲道好。 陳一鶴原有擬好了的辦法,一見吉猛多道好,心中大喜,對鄭可說道:「賢弟與麥姑娘遠道來此,諒已疲倦,飲了主人這一杯酒,就請歇息如何?」說著遞過兩小杯酒來。 麥蓮素不飲酒,這時要推卻,鄭可知道給麥蓮的酒中,已下了鐵藤苗秘制迷藥,這一飲下,足可令她三日昏迷不醒,見麥蓮有推卻之意,忙道:「蓮妹,這些酒其甜如蜜,盛意難卻,非飲不可!」麥蓮略一沾唇,果然甜如蜂蜜,暗想這一小杯酒,不過一大口,便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鄭可與陳一鶴對望一眼,心中倶都大喜。 吉猛多見麥蓮飲了迷藥,站起身來,自身後摘出一口寶劍,「錚」的一聲,抽出劍鞘來,手光瑩瑩。 麥蓮見了,好生奇怪,暗想這一口劍怎麼與父親所有那把一模一樣。她剛想要站起身來看時,頭已一陣發暈,勉強站起,叫了一聲道:「可哥哥。我人不舒服!」已經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發黑,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鄭可忙走過去探她鼻息,卻見青光一閃,吉猛多手持長劍,向自己刺到,口中「嘰嘰」亂叫,鄭可一閃避開,愕然不知所措。 陳一鶴道:「吉猛多道美女已是他的,你不准亂碰!」 鄭可笑了一下,竟全不放在心上,道:「大哥,叫他給劍來!」 陳一鶴說了,那鐵藤苗雖是野人,卻最講信用,連劍帶鞘,給了鄭可。鄭可接過一看,那劍形式奇特,劍身作半圓形,劍耳也只有一邊,上面鐫著兩個小字道:「觀諱」,知道不假,心想夜長夢多,不如立即告退。 吉猛多卻極力挽留,兩人不得已,竟被留了一日一夜,到第二天,傍晚才得下山。 那吉猛多令兩個苗人將麥蓮抬至另一山洞內,並還對陳一鶴道:「三日之後,美人醒轉,便可成親,屆時請來觀禮。」 鄭可暗想,便是劍架在脖子上追我來,我也不會來的了,與陳一鶴飛馳下鐵峰而去,翻過幾座山頭,來至那塊大石附近。 本來他也絕不會注意,但當時趙敞為了寥燕秋口淡,打了兩隻野兔,在石旁停留過一會兒,留下一大攤鮮血在地,鄭可心思縝密,一見便吃了一驚,俯身去看時,那達摩老祖以手刻石之處的青苔,是被趙敞抹去了的,鄭可細就月色一看,吃了老大一驚,繼之又心中大喜,暗想此仍稀世難逢之物。 他文才本就不錯,知道《抱樸子》一書中言道:「石中黃子,所在有之,在大石中,其石常潤濕不營,打其石約數十重,見之,赤黃溶溶,如雞子之在殼中也。即當未堅時飲之,不爾,便漸堅凝如石。」云云,久聞得那物輕身延年,為武林之士可念而不可求之物,自己竟於無意中得之,豈非天賜?因此一時之間,竟彎腰呆在那裡,半晌不動。 陳一鶴在旁邊看了,暗暗生疑,道:「賢弟,有什麼好玩物事嗎?怎麼不儘快地趕路?」 鄭可心中暗想那石中黃子既然深藏石中,若沒有利劍,怎能取得?自己得了觀諱劍才不過一天,便有此際遇,可見冥冥中早有安排。只是那「石中黃子」卻須當時服下,如今陳一鶴在側,怎生處理? 他想到此處,歹念便生,再一想到自己以麥蓮換劍之事,只有陳一鶴一人知道。三日之後,麥蓮若然醒轉,定然不會從那吉猛多所欲,到時動起手來,鐵藤苗性格暴躁,麥蓮定要命喪吉猛多手下,到時死無對證,誰知此事?但陳一鶴卻完全知道,以後若被陳一鶴挾持起來,哪還了得? 鄭可外貌俊秀清朗,心中實在是奸到了極點,凡事只要對他自己有利,便無所不可為,此時這樣一想,主意便已打定,哪裡還顧什麼結義之情?遂笑答道:「大哥,你且來看,真有點稀罕呢!」 陳一鶴走過去一看,先是以喜,繼而一想,暗叫吾命休矣,忙道:「賢弟,那物事我一點也不要,賢弟一個人服之可也!」 鄭可笑道:「說哪裡話來!」 陳一鶴還只當事有轉機,直起身子,但尚未站穩,便覺眼前青光一閃,連聲都未出,鄭可手中觀諱劍便已在他頸中穿過。 鄭可見已得手,手臂往回一縮,拔出劍來,順勢一腳,將陳一鶴屍身跌出丈許遠去。 陳一鶴一生好惡,到頭來強中還有強中手,竟死在鄭可手中,並還是被自己設下毒計,換來的觀諱劍刺死,可知天下事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且說鄭可一腳將屍身踢出之後,長劍一揮,便將大石削去一角,心中高興,一連三劍,將大石四角全都削去,正待慢慢剖開之時,便已聽到了趙敞與寥燕秋交談之聲,回頭一看,四個人已經行近,心中大急,手越發下得快。 那觀諱劍削鐵如泥,斷石如紛,一霎眼間,那大石已只有徑尺方圓,但趙敞也已經趕到,鄭可見共有四人之多,不想交手,撈起石頭就逃。 趙敞一見石中黃子已落入鄭可手中,若被鄭可服下,如虎添翼,還當了得?再加見鄭可手中寶劍,削石如紛,又關心麥蓮下落,怎肯放鄭可逃走。 他兩人輕功旗鼓相當,鄭可既先跑出一丈開外,趙敞怎追得上他?剛一發急,只覺身旁微風颯然,一人擦身而過,見正是鬼影子,心中大慰。 鬼影子飛撲而至,鄭可回頭一看,暗叫不妙,自己身懷重石,仍有百來斤重,這番若是逃不脫,還有命嗎?飛似的向前躥出,一眼望見陳一鶴屍體正在自己前面,忙舉足挑起,力透掌心,向鬼影子推去。 鬼影子雖然精靈,也當做只有鄭可一人在此,一見一個黑影近面撲到,還當是鄭可情急拼命,喝一聲:「來得好!」身子一側,陳一鶴屍身直沖過去。 鬼影子一個轉身,「呼」的一掌,結結實實印在屍身中心,陳一鶴死後仍受了一掌,肋骨全斷,軟癱在地。 鄭可早趁此千鈞一髮之機會,左一拐,右一彎,一溜煙走了。 鬼影子一見那黑影一掌便倒,連個閃避都沒有,心中已自起疑,俯身看時,趙敞也已趕到,叫道:「這是陳一鶴!鄭可呢?」 鬼影子一呆,不禁講不出話來,暗想自己一生自負,機智絕倫,怎知也會著了鄭可的道兒,足一頓,道:「這一點時候,怕他走到哪裡去?快分頭去追!」 趙敞、寥燕秋、楊光林三人答應一聲,四面散開。 四人也都防到了鄭可的奸猾,因此東南西北,四面搜索,一點也不放鬆,只是那十萬大山素來人跡罕到,野草比人還高,又是夜晚,上哪裡找去?尋了近兩個時辰,並無所獲,四人又彙集一起,鬼影子道:「真想不到天下尚有如此聰明的人在。」 他這話是真心話,鄭可能在他手中逃脫,他倒是佩服的。 當下既找不到鄭可,也別無他法,只得出山去找人問那鐵藤苗的住處,行不到數十步,那兩隻猩猩突然止步不走,鼻孔閉合不定,寥燕秋奇道:「你們兩隻畜生,怎麼不走了?」說著,舉手就要打它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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