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南明潛龍傳 | 上頁 下頁 |
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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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敞說她不過,只好鑽了進去,那土地廟的香案,哪有多大?兩人縮在裡面,甚是局促不安,更兼衣服被雨淋濕了,此時更感難受。 半晌,趙敞忽聽寥燕秋道:「師哥,蓮師姐不要你,你便從此不再愛第二個女子了嗎?」 以寥燕秋身份,提出此話,本已不應該,但她因感到趙敞為人,極是樸實可愛,情感漸生,在她自己來說,本還不知道什麼,只覺得常與趙敞在一起,便覺得心中高興,是以在大相禪師相處時,雖然每日皆有奇妙武功可學,也為了掛念趙敞,才走了出來的,再加她心直口快,因此才有此問。趙敞聽了,歎一口氣道:「小秋,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這話倒也是實話,他只當麥蓮是移情別戀,因此心中亂麻也似。以前,他心目之中,只有麥蓮一人,此時突然受此打擊,真是不知怎麼回答才好。 寥燕秋聽了,半晌不語,過了一會兒,才道:「趙師哥,我曾和你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若講了出來,你惱不惱我?」 趙敞心想,你開我的玩笑也不知幾多,怎會惱你,隨口答道:「自然不會。」 寥燕秋道:「那天晚上……」 才講了四個字,趙敞忽道:「禁聲!」 寥燕秋正下了最大的決心,想將那晚自己冒充麥蓮一事講了出來。她本來不過是為了淘氣好玩,此時對趙敞感情漸變,竟然變得大為猶豫,好不容易才講了四個字,就被趙敞喝止。她側耳一聽,似覺有腳步聲,向土地廟走來,便果然不敢言語。 趙敞本來在黎明時分,沖下花山來,殺了半天,此後又身陷重圍兩次,再趕了兩個時辰的路,此時天色已近黃昏,外面正落著傾盆大雨,聽那個腳步聲甚是急驟,不類普通人行走模樣,兩人在黑暗中互相一捏手掌,全都屏氣靜息地等著。 果然,不多一會兒,那腳步聲自遠而近,徑撲破廟而來。 只聽「砰」的一聲,廟門被來人一腳踢開,一人罵道:「他媽的,好大的雨!」 另一個應道:「屋漏碰到連夜雨,往往如是。」 只聽聲音越來越近,兩人似已走到香案附近。 趙敞想要鑽出去看來者何人,被寥燕秋一把扯住,附耳低聲道:「別動,躲在暗處,聽人講話,怪有趣的。」 趙敞只得依她了,只聽那兩人嘰嘰咕咕罵道:「媽的,連廟中都是濕的。」 另一個道:「香案之下,必是幹地,不若掀翻了它。」 趙敞心中一驚,手按劍把,若來者是敵,非得應戰不可。 但另一人卻勸道:「又不在這兒長住,生事做甚?不若在香案上蹲一會兒兒吧!」 「托托」兩聲,那兩人已跳上香案。 寥燕秋附耳對趙敞道:「黴氣!」 趙敞竭力忍住了笑,忽然聽得一人名字,心中一怔,因其中一人道:「一鶴兄,千面郎君尋你何事?」 另一人歎了一聲,道:「他與天地會大哥約了,今年端午到古兜山紅雲宮比武,雖然到時仗著紅髮真人本領,總是不怕,但自己也得露出一兩手,聽得我曾於十年前偷了江上燕殷紅的一柄寶劍,想向我收買。」 此語一出,寥燕秋也警覺起來,以肘推了趙敞一下,大有偷聽既有所獲,該歸功於她的主意。 趙敞並不出聲,續聽了下去。 那人又問道:「說真的,江湖上誰不知你搖身萬變陳一鶴神通廣大,連江上燕的寶劍都敢偷。聽說那劍原是雌雄兩柄,江上燕那柄定是雌的了?」 陳一鶴道:「林兄,一點兒也不錯。那劍名喚『觀諱』,端的削鐵如泥,可稱天下第一利器。」 那被稱作「林兄」的又道:「一鶴兄,你得了此劍後,從未在江湖上露過眼,可容小弟一觀嗎?」 陳一鶴長歎一聲,道:「早就不在了!」 那「林兄」似大為不悅,道:「陳兄,我粉蝴蝶林重豈是見利忘義的人物,何以如此小氣!」 寥燕秋聽他自道名頭,便又低聲道:「師哥,那粉蝴蝶林重便是在越秀山下,被蓮師姐砍了一條手膀的那個……」 寥燕秋為怕被人發覺,不能繼續偷聽,所以講話的時候,一張櫻唇,幾乎貼到了趙敞的耳邊。 趙敞只感到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竟呆呆地不知如何回答。 那陳一鶴又道:「林兄休要多心,那劍確是不在我處,否則,鄭可許了我這般的好處,我還會不答應嗎?」 林重說道:「劍在何處?」 陳一鶴說道:「那年我得了劍,知道自己武功不濟,有劍也無用,因此想獻給紅髮真人,請他授我一二種防身絕藝,怎知廣西一位朋友,定要借去一用,我親自護送,歸途經過十萬大山之時,竟被一群苗人搶去!」 林重冷笑道:「你對千面郎君,也是如此說法嗎?」 陳一鶴道:「自然,他要我再去十萬大山,尋到那夥人,取回此劍呢!」 林重猶豫一陣,道:「十萬大山苗人甚多,怎尋得到?」 陳一鶴道:「那夥苗人喚作『鐵藤苗』。」 林重聽了,似吃一驚,道:「哎呀,怎的惹到了他們頭上?」 陳一鶴道:「林兄莫非知道他們底細嗎?」 林重道:「倒也不詳細知道,只聽一位黑道上朋友談起,說這鐵藤苗采一種野藤,曬乾之後,編成圈圈,套在身上,自頂至踵,怕不要套上千百個。那種野藤喚作鐵藤,幹了之後,刀槍不入,他們的酋長極是驍勇善戰,叫做吉猛多,可是嗎?」 陳一鶴聽了,猛地一拍香案,那灰簌簌地掉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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