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南明潛龍傳 | 上頁 下頁 |
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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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敞心中大喜,手一脫出,上身便已能活動自如,再俯身將腿上牛筋弄斷,一伸手,拉了寥燕秋的手,直跳起來,道:「小秋,我們可以逃走了!」寥燕秋也覺歡喜,她本來就是一個孤女,親人也就是師父和師兄妹,因此扶住趙敞肩頭,不住跳躍,跳了一會兒,忽然想起道:「哎呀!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們怎麼樣出去呢?」 一言提醒了趙敞,苦於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來回一跑,覺得周圍不過四五丈方圓,壁上滑膩膩的,似是長滿了青苔,向高縱,卻是不能見頂,落下地來,問道:「小秋,你是怎麼來這裡的?」 寥燕秋一聽,突然大怒道:「蓮師姐混蛋!」 趙敞一怔,問道:「你說什麼?」 小秋怒了起來,道:「我說混蛋,誰都是混蛋!」講了之後,想是已出了氣,心中得意,又「格格」一聲輕笑。 趙敞給她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是轉念想了一想,定是她已見到了麥蓮。 趙敞心中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心上人,一想到這裡,也不管自己現在身處何處,能不能逃得出去,急忙問道:「師妹,你可是見到蓮師姐了?」 寥燕秋氣呼呼地道:「見到了又怎樣?人家還理會什麼同門之情嗎?」趙敞一聽這話不對,一伸手,捏住了寥燕秋手臂,手心冷汗直冒,道:「小秋,你詳細說?」 寥燕秋給他抓得生疼,「哎喲」叫了一下,道:「說就說,我聽你話在帳外巡風,忽然見到前面有一個黑影子走來走去——」趙敞接口道:「是蓮師姐?」 寥燕秋道:「呸!我一見那人影拖辮子,心中就有氣,趕了過去,踢了一腳,誰知那傢伙竟是紙糊的,一踢就沒了命!」 趙敞心想,這可是你自己不對,若那時,人進營帳來,豈不是糟糕?因此便說道:「小秋,我叫你在外面巡風,你怎麼亂跑?」 寥燕秋不樂道:「要是我不跑,怎見到你的蓮師姐!」 趙敞知道她牙尖舌利,自己怎麼也說不過她,便一聲不響。 寥燕秋才轉嗔為喜,續道:「了結那清兵之後,我忽然聽到有人在那邊歎息,聽來像是女人的聲音,便又走了過去。」 趙敞一句話已經到了嘴邊,但是為怕寥燕秋賭氣不說,便忍了下去,寥燕秋道:「誰知走過去一看,並沒有人。那聲音聽來很近,卻再也走不到,我亂闖了半天,仍是找不到,就大罵道:『誰在那裡裝神弄鬼?』我一語未異,就覺腦後生風。 「我回頭一看,卻原來是手下敗將,慈雲寺那兩個禿驢!一個人手中拿著一個蒲團,死眉死臉的,就像僵屍一樣,看著就不順眼。他們一見了我,對望了一眼,並不敢動手。」 寥燕秋說得一點不差,那慈雲寺三大長老度光三人,自受了千面郎君鄭可的慫恿,下南昆山,在越秀山下大擺擂臺,結果卻給寥燕秋不明不白地傷了一個。這兩人心中倶都明白,眼前這個小姑娘,武功平平而已,一伸手就可以抓了來,但她背後說不定還有什麼厲害人物藏住,因此真的不敢動手。 寥燕秋為人何等淘氣?一見他們不敢動手,便將手中流星錘微微地擺了擺,叱道:「兩個禿驢,剛才姑娘聞得有女人歎息之聲,可是你們不守清規嗎?」 那兩個人正是度清、度光,一聽她如此的說法,氣得肺都要炸,但是他們為人陰險無比,還怕寥燕秋敢以如此大膽,後面定還有能人在,因此只是冷笑說道:「小姑娘好大的膽啊!竟敢夜闖營帳!」 寥燕秋道:「那算得了什麼!」 度清長老聽自己講這話原是反意,乃斥她狂妄送死,誰知她倒亳不客氣實受了下來,可知定有所恃,他不知寥燕秋最喜歡討口舌上的便宜,因此倒上了她的當,不敢動手。 寥燕秋人何等聰明,早已看出度清、度光兩人還記得打擂臺時自己的神通,貿然間絕不敢動手,因此膽子頓壯,誰知道一壯膽未能及時脫身,真個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可知世間凡事,皆須適可而止,水滿則溢,萬萬不能過分的。 卻說寥燕秋見度光、度清兩人怕她,便千禿驢、萬禿驢大罵起來,還硬說他們藏了女人,不守清規。試想慈雲寺三大長老,在武林中也不是默默無名之輩,一雙鐵砂掌,可謂是獨門厲害工夫,怎能忍得? 寥燕秋正罵得起勁,度清已疾閃而至,手一探,寥燕秋想要躲避,但脈門已給人家扣住,這還是度清手下留情,怕得罪了那位高人,否則寥燕秋早已小命難保了,還留得到今天? 寥燕秋一見自家脈門已被人扣住,知道不好,眼珠滴溜溜地轉了一轉,心想打是打這個瘦和尚不過了,不若出他一個狡計,騙他一騙,主意打定,便神色自若地笑說道:「好啊,瘦和尚,你難道就不怕嗎?」 度清、度光兩人心中就懷著鬼胎,一見寥燕秋已經落在自己手中,但是還若無其事,心中不禁一動,度清問道:「怕什麼?」 寥燕秋「格格」一笑,道:「越秀山下打擂臺的事,你們忘得那麼快嗎?」度清一怔,剛想講些什麼,寥燕秋突然一回頭,大叫道:「前輩快來!」這一叫,兩人大吃一驚,度清微一疏神,寥燕秋用力一掙,便掙脫了他的掌握,如果她這時候立刻逃走,度清、度光兩人倒也不一定追得上她。但是偏偏她因為一上來就為度清所制,心中有氣,一掙掙脫了之後,向斜跨出一步,竟順手一掌,徑砍度清肩頭。 這一下出手雖快,度清防不及防,竟被砍個正著。 雖然寥燕秋內力不濟,氣力也很少,但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掌,究竟疼痛難忍,不由得勃然大怒,一個轉身,寥燕秋再想逃走,已自不及,只覺得手腕一緊,脈門旋又被他扣住,寥燕秋在心中暗罵自己混賬,但卻無法可想。 經此一來,度清、度光兩人也早已知道她是出詭計,便再不理她,將她向前施了幾步,一推推到一座帳幕之中。 寥燕秋身不由己地跌了進去,抬頭一看,不覺大喜過望,叫道:「蓮師姐!」原來帳幕之內,有一張極大的書案,書案後坐著一個貌相威嚴的中年人,是清軍官打扮,在書案之旁,站著一個千嬌百媚的佳人,雙眉深鎖,檀口含嗔,映著燈光,越發顯得楚楚可憐,不是別人,正是賽鳳凰麥蓮! 麥蓮聽了寥燕秋一聲驚呼,回過頭來,懶懶地應了一聲,竟毫無師姐妹久別重逢的親切之感,寥燕秋不禁愕然,只聽到麥蓮向那中年人問道:「李總兵,可哥哥到底去了哪裡?怎的大半夜還不見回來?」 那被稱作「李總兵」的中年人還沒有回答,寥燕秋就忍不住又問道:「蓮師姐,你怎麼也在這裡,莫非也是被這兩禿——」她原想講「禿驢」兩個字,但一想自己還在人家掌握之中,莫要引他下毒手,便改口道:「也是被這兩個和尚抓了來的嗎?」 麥蓮聽了,眉頭一皺,回過頭來,道:「小秋,你不要歪夾纏好不?我這裡有事。」接著又問道:「李總兵,你要不說,我就要不依了!」 那中年人咳嗽了一聲,寥燕秋心思何等靈敏,早已料到那中年人正是滿清總兵李成棟,她見麥蓮逼著要他說話,還只當麥蓮要他說出軍中機密,便叫道:「瞧啊!蓮師姐,他要敢不說,給他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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