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南明潛龍傳 | 上頁 下頁
六〇


  這一來,滿船人盡皆大驚失色,心想這怪婦人武功竟如此深不可測,連楊光林都一個照面就敗了下來,船上還有誰是她敵手?

  楊光林退開之後,氣喘吁吁,不斷揮舞著右臂,想是用力過度,酸麻已極,也氣得講不出話來,趙敞則更只是手持長劍,用心來戒備,不敢貿然出手。

  怪婦人冷笑一聲,掉過頭來向楊光林瞪了一眼,冷冷地道:「若不是看你知道朋友危急,應當出力相救,照你這種暗中偷襲的卑污手段,絕不能饒了你!」

  楊光林氣呼呼地大口兒出氣,並不多講。

  這許多時候,泰山神駝于六一直都隱身在側,不言不語,此時推開眾人,現身道:「尊駕與船上各位英雄,素不相識,不知上船來所為何事?」

  于六為人雖然貌相醜陋,又是個駝背,但實在心思縝密,極工心計,他這一句話明裡並不得罪怪婦人,但暗中卻有責她無事生非,橫來取鬧之意。

  怪婦人聽了,兩眼綠光閃閃,向駝子看了一會兒。

  泰山神駝藝高人膽大,但他見過她的工夫,外面看來雖是揚著臉,鎮定已極,但暗中也有用心戒備,以防她一舉發難。

  那婦人看了駝子一會兒,仍是冷冷地道:「不錯,這船上我確無相識之人,但是有人卻與我極為憎厭之人有關,此等人留在世上何用?不除去了他,也為後世留患!」

  泰山神駝聽她語意冰冷,但卻極為堅決,便「呵呵」一笑,道:「不知是哪一個?」

  怪婦人手向趙敞一點,道:「就是這廝!」

  趙敞見竟是自己,不禁莫名所以,心想自己五歲頭上,就成了孤兒,可說是一個熟人也沒有,他想到什麼便說什麼,脫口道:「前輩不要弄錯了!」

  怪婦人連聲冷笑之中,人又如怪鳥飛墜一般,向趙敞撲到,趙敞知道她的厲害,忙使開「倒海劍法」,「刷刷」兩劍,怪婦人人還在半空,劍便已刺到。

  那一旁楊光林也躥向前去,拾起甲板上的三節棍,大聲呼喝,攻了過去。

  兩人雖是前後夾攻,但那怪婦人卻似一個影子一般,在劍光棍影之中,來回飛舞,只有楊光林和趙敞兩人覺出身旁微風飄然,旁人看來,簡直無聲無息。

  泰山神駝對南北武功皆有涉獵,竟也看不出這怪婦人掌法與內功,是哪一派的家數。

  不幾回合過去,楊、趙兩人已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險象環生。

  泰山神駝一頓腳,心想說不得只有三打一了,剛想上前,忽聽一人叫道:「清波上人!」

  原來此時,正是清波上人與史勤丁察看海心礁之後,浮上海面的時候。

  船上有人眼尖,已然看到,因此叫了一下。

  一叫之後,泰山神駝也已看到,心想清波上人若能立刻上船,當可不怕那怪婦人,便也叫道:「清——」

  但是只叫出了一個字,清波上人已因史勤丁神色有異,沉下水去察看原因,自然沒有聽見。

  泰山神駝雖然不知道清波上人何以要沉下海去,但也沒有辦法。

  誰知那怪婦人雖在與兩人動手,但卻遊刃有餘,也聽到了這一聲叫喚,猛地一前一後,雙掌齊施,楊光林、趙敞忙各向後躍開,怪婦人一個「旱地拔蔥」,人便淩空而起,來至眾人旁邊,厲聲問道:「剛才誰叫清波上人?」這一問聲音之淒厲,武功差的人,都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顫。

  那首先見到清波上人的,乃是花山寨的一個頭目,也是個血性漢子,喚作吳忠,便挺身而出道:「是我。」

  那怪婦人冷笑一聲,神色大變,駭人已極。

  她伸手一拂額上的亂髮,雙目注視吳忠。

  那吳忠卻仍然不知厲害,站了出來。

  眾人見吳忠如此大膽,一面佩服他一人做事一人當的氣概,一面暗中為他捏了一把汗,各人心中俱都不約而同,準備那怪婦人若果對吳忠不利,便一『起動手。

  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擋不住人多,合力而攻,當不會怕她。

  那怪婦人果然跨前一步,眾人心中緊張已極,但她卻並不動手,只是問道:「你為什麼要叫清波上人?」

  吳忠道:「清波上人适才浮上海來,是以叫了一聲!」

  怪婦人似不相信,道:「你說什麼?」

  泰山神駝此時已看出那怪婦人定與清波上人有極深的冤仇,便接口道:「清波上人還在船上,只因要察看海心礁的情形,才下海去的,剛才已浮上海來,不知怎的,現在又潛下水去了。」

  怪婦人連聲冷笑,道:「哼,他怎敢前來見我?」

  泰山神駝心中大異,但又不好說什麼,只見那怪婦人側頭想了好一會兒,忽然一個「鯉魚打挺」,無聲無息,只見走了一個水花,人已躥入海中。

  待她躥入海中之時,清波上人早已被大章魚拖出老遠了,哪裡還有人影?

  怪婦人只覺心灰意懶,也不再回船上,徑向海心礁遊去。

  卻說楊光林等見怪婦人倏來倏去,武功又如此神妙,不由得盡皆愕然。又等了好一會兒,仍不見清波上人浮上海面,看時間天色已然不早,若再不走,又怕鄭可和搖身萬變陳一鶴既然逃走,若是先到一步,難保不去花山生事,清波上人武功卓絕,就算是怪婦人遇上,諒也不怕,便不再等,扯起風帆,向北馳去。

  等到靠岸之時,果然天色已晚,一行人眾,剛進入花山,第一寨寨主谷貴,便覺沿途似經大隊人馬踐踏,並還有幾道極深的車轍,心知有異,便對楊光林道:「大寨主,這裡情形不對,我先回第一寨去看一看。」

  他說著,便抄小路,飛也似趕回寨中,剛好遇到萬里飛梁鵬,已下令眾弟兄退守第二寨,其間相差,可謂千鈞一髮。

  谷貴才進議事廳中,便與鄭可動上了手。

  待到谷貴命喪千面郎君之手,趙敞、楊光林等才趕到第一寨。

  駝子將話講完,清波上人心中翻翻滾滾,已不知轉了多少念頭,或心酸,或沮喪,但他為人極持身份,若只有他一人在,真忍不住會滴下淚來,但此處既有這多人,清波上人只是長歎一聲,默默無言站了起來,在議事廳中,駿來駿去。

  此時,天時已經近四更,眼看天色將明,據千面郎君鄭可所稱,李成棟於拂曉時就要攻寨,所差不到兩個更次,寨內人人心情緊張,只聽楊光林大聲吆喝指揮之聲。

  清波上人與駝子對望一眼,道:「于兄所料不差,那婦人正是拙荊!」于六將事情經過想了一遍,早已想通,聽了也不以為奇,問道:「既是江上燕,為何武功路子與麥兄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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