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六指琴魔 | 上頁 下頁
三三四


  譚月華又寫道:「你不能說四人的來歷嗎!」啞尼眼中,猶有驚恐之色,點了點頭。譚月華再寫道:「那你只消告訴我們,那四人住在何處。」

  啞老尼猶豫了好一會,才奪過了譚月華手中的樹枝,也在地上,劃起字來,只見她所寫字跡,極是遒勁,寫道:「他們住在六盤山蓮花峰中,你們萬萬不能前去,去則──」

  她寫到此處,兩眼一瞪,舌頭一伸,身子一直,作了一個死人之狀。

  譚月華也不再和她說下去,向呂麟一揮手,道:「我們走吧!」

  呂麟將六盤山蓮花峰六個字,牢牢地記在心頭,連忙站了起來,和譚月華一起,走了開去。他們走出老遠,呂麟才道:「月姐姐,你怎麼知道那啞尼知四個瞎子的下落!」

  譚月華道:「我在庵中多日,已然看出那啞尼和老尼姑,早已是主僕,那老尼姑是識四個瞎子,那啞尼自然也識!」

  呂麟笑道:「這啞尼喝了一大葫蘆酒,又吃了一隻大豬頂,自然不能不說了!」

  譚月華默然半晌,才道:「那啞尼告訴我們,萬萬不能前去,只怕不是沒有道理,我們當然要去,但是卻要小心!」

  她一面說,一面雙臂一振,連在她腕間的兩條鐵鏈,本來她一直纏在手臂之上,此際又「噹噹噹」地抖了出來,嘆道:「我只當此生,再也用不著它們,怎知又用到了!」

  呂麟唯恐她心中再進一步傷感,忙道:「月姐姐,你自己說的,除了正事之外,什麼也不說的!」譚月華嘆了一口氣,不再言語。

  那尼姑庵乃是在中條山之中的。中條山和六盤山,相隔本就甚近,兩人唯恐遇上六指琴魔,並不走大路,只是在山中行走,一連三天,翻過了不知多少山峰,第四天頭上,總算翻出了中條山,又行了一日,才來到了六盤山的附近。

  兩人在這四日之中,各自心中,感慨萬千,千頭萬緒,感情之複雜,實是難以形容。

  但是他們兩人,卻又全都知道,就算將心中所想的,盡皆化為言語,講上四日四夜,也是講不出一個結果來,不如索性一句不說!

  所以,四日之內,呂麟除了向譚月華說起那四個瞎子,早年曾經上峨嵋青雲嶺,妄圖和天河四老一見高下,卻被明都老人驚走,以及自己和那四個瞎子動手的經過情形以外,幾乎沒有說什麼其他的話。

  而四天下來,他肩頭和大腿上的傷口,也早已痊癒了。

  他們兩人,到六盤山腳下,便向山中走去,沒有多久,便見到幾間極是簡陋的房屋,搭在一個山崖下。

  兩人走了近去,只見牆外掛著幾張獸皮,那分明是山間獵戶的住所。

  兩人在門口站定,屋中正走出一個老年人來,那老年人手中持著三岔鋼叉,以極是奇怪的眼色,望著他們兩人。

  呂麟踏前了一步,向那老者拱了拱手,道:「老丈,請問六盤山中,可是有一個蓮花峰嗎!不知該向哪一個方向走去?」

  那老人一聽,面色突然為之大變,道:「我不知道,兩位快走!」

  一面說,一面還揮手不已!呂麟心知大凡是山中的獵戶,一定秉性十分淳厚,絶不會不肯指點路途之理,而且那老者的態度,十分怪異,其中一定是另有隱情。因此他又道:「老丈,我們勢必到蓮花峰一行,尚祈老丈指點路徑。」

  那老者道:「老漢知道你們,一定是武林中的好漢,但你們年紀輕輕,何必送死?我卻不能指點死路給你們!」

  呂麟還想再說什麼時,譚月華已然搶著道:「老丈,那四個瞎子可是剛回山?」那老者面色再變,竟至於講不出話來。

  譚月華又道:「老丈,你大可放心,那四人是我們手下敗將,我們是追他們而來的。」

  那老者顯然不信,搖了搖頭,道:「小姑娘,別胡說了!」

  呂麟一急,心生一計,陡地掣出紫陽刀來,向那老者手中的鋼叉,削了出去,「鏘」地一聲響,那三岔銅叉,已然斷了一股。

  呂麟忙道:「你看,我們有這樣的寶刀,那四個瞎子,自然不是我們的敵手!」

  老者嘆了一口氣,道:「老漢在此行獵,已有數十年,前二十年,還不時有人,來尋那四個瞎子的,可是只見進去,卻從來未見出來過,兩位還是不要前去送死的好!」

  呂麟急道:「我們打得過他,你為什麼不說?你如真是不說,我們多花一點時間,自己也一樣可以找得到那山峰的!」

  老者又望了兩人一會,道:「也罷。蓮花峰在六盤山中間,人跡罕至,老漢也是在二十歲上下之際,去過幾次,那山峰不高,頂上有一個極深的水潭,潭水從五個缺口瀉下來,形成三道瀑布,擊在岩石上,飛起五大團水花,遠遠望去,宛若是一朵蓮花一樣,卻是並不難找,只要向前直去,遇到一個懸崖阻路時,向東轉,穿過一道峽谷,便可以望到了!」譚月華和呂麟兩人,忙向那老者道了謝,兩人走出了丈許,尚自可以聽得那老者的嘆息之聲。

  兩人心知那老者雖然不是武林中人,但數十年來見聞,他如此緊張,一定事出有因,因此兩人也就格外小心翼翼。

  向前走出了三數十里,果然有一座懸崖,擋住了去路,兩人便依言折而向東,又走出了七八里,才見到一條極長的峽谷。

  那峽谷寬狹不一,寬的地方,足有二十來丈寬,可是窄的地方,卻是僅能容一人側身而過!

  峽谷的兩面,全是高聳入雲的峭壁,即使是寬的地方,也是灰濛濛的,在窄的地方,更是顯得陰暗無比,抬頭看去,峭壁之上的嶙峋怪石,和整座峭壁,都像是隨時隨地,可以向下壓來,將人壓成肉醬一樣,實是觸目驚心,可怖之至。

  兩人只走到了一半之遙,已然覺得,天色越來越黑。

  這時候,在峽谷之外,天色可能還十分明亮,但是在峽谷內,卻已經黑暗異常。兩人的腳步,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呂麟道:「月姐姐,我們要連夜穿過這道峽谷去嗎?」

  譚月華四面看了一看,道:「連夜趕路,在這樣的深山之中,自然不免危險,但是留在此處過夜,卻也是一樣不安全。」

  呂麟道:「那我們就小心一些,連夜穿過那條峽谷,再作道理。」

  譚月華點了點頭,兩人砍下了段松枝,晃著火摺子,點著了照明,呂麟更將紫陽刀也握在手中,以防萬一有猛獸來襲,可以立即應付。

  他們一直向前走去,又走了一個來時辰,兩人俱都感到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令人感到事情十分不對頭,可是卻又說不上道理來。

  兩人心中,都在想著這一件事。又過了沒有多久,呂麟首先想到,立時停了下來,道:「月姐姐,你可感到什麼事不對嗎?」

  譚月華道:「我也感到了,可是卻又莫名其妙,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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