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六指琴魔 | 上頁 下頁 |
二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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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指琴魔和黃心直兩人早已走得蹤影不見,呂麟心想連水鏡禪師也已然焚毀了寺院離去,其餘眾人當然更會避開,除非是被六指琴魔在半路上遇見,否則天下之大,未必遭劫。自己也不能久待,不如速到唐古拉山,去尋一尋那七枝火羽箭,再作打算。他主意既定,便立即向峨嵋山外,疾馳而出。 那青雲嶺本在峨嵋山的中心,要出峨嵋山,還要經過不少山峰,呂麟的身法快疾,一直飛馳,絶不停留,突然間,在經過一個山峰時,只見一件水紅色的外衣,覆在一塊岩石之上。呂麟一見,心中便自一怔。 他一眼便可以認出,那一件衣服正是譚月華所穿的。在譚月華突然離去之後,呂麟的心中早已斷定了事情只有兩個可能。一個可能是,譚月華在悲憤之餘已然自己投崖而死。而另一個可能則是,即便她不死再也不會在人前露面,一定尋一個人跡不到的去處,以痛苦和憤恨為伴了此殘生。 無論是哪一個可能,呂麟都沒有可能再見到譚月華了,而他的心中也已然不再存著這個希望。可是,此際他一見到了譚月華的一件外衣覆在石上,心中卻不禁大是激動,忙道:「月姐姐,你──你在麼?」 叫了兩聲,沒有人答應,呂麟一步竄過,將那件衣服拿起來一看,卻只見衣服之下,石上刻著一行小字,那行字分明是以手刻出的,呂麟不禁一怔,暗忖譚月華並沒有這份功力啊! 再一看那兩行字時,卻原來是東方白留下來的,道:「麟兒,月華上衣在懸崖石角上發現,她顯已遭不幸,此誠然千古恨事,我心如槁木死灰,知你必由此經過,故留此衣在此,留字示知,尚且多加保重,匆匆不贅。」文末,只署了一個「白」字。 呂麟看了之後,又不禁呆了半晌,眼中流下兩行淚來。譚月華的衣服留在此處,她當然已經凶多吉少,是以心中實是難過之極,淚水湧出,難以自制。木然捧著那件衣服,淚水一滴一滴地,落在衣服上。 好一會,神智漸漸清醒過來,才將那件上衣,塞入懷中。他、譚月華和東方白三人之間的情愛糾紛,實在是誰也沒有錯。呂麟愛著譚月華,他已然心甘情願地祝譚月華和東方白兩人一生幸福,寧願自己將無比的痛苦深藏在心頭之中了。 可是事情卻又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他和譚月華,竟會受惑於「八龍天音」,以致鑄下了大恨!譚月華的上衣既然是在懸崖的石角上所發現的,那麼譚月華當然也已墜崖而亡。 呂麟想到傷心處,淚流不已,心中對六指琴魔的恨意,又深了一層。他抬起頭來,喃喃地道:「月姐姐,我知道你心中不恨我,恨的也是六指琴魔,我一定要設法為你報仇,一定要報仇!」 天上白雲,緩緩飛過,也像是在傾聽著呂麟心地沉重的誓言。 呂麟講完之後,也不再停留,一直出了峨嵋山,逕向北而去。 那唐古拉山在青海和西藏的交界之處,山峰連綿,廣闊千里。有一些地方根本是亙古積雪,從來連飛鳥也絶跡不到的。 呂麟根本不知道當年六指琴魔發現八龍天書時是在哪一個山峰,想要去找那七枝火羽箭實在是不啻大海尋針。可是呂麟卻毫不猶豫地向著唐古拉山而去,就算每一個山頭盡皆尋遍,費上數十年的光陰,他也一定要將那七枝火羽箭找到。 因為這是報仇雪恨的唯一途徑,他不相信,水鏡禪師和七煞神君等人,武功既已到了這等地步,尚且不免要受制於八龍天音,他們還可以想得出辦法來抵禦八龍天音。 他幾乎是日夜不停地向著唐古拉山趕路,一路之上,絶不現出自己是武林中人。因此也沒有什麼意外發生,一個月之後,他已到了唐古拉山的附近。那一帶人煙已然極是稀少,幾乎一塊平地也找不到,全是崇山峻嶺。 呂麟越走越近唐古拉山,便越是感到要尋到火羽箭的希望實是渺茫已極,他只是向前走去,那一天下午,他在一個峽谷之中穿過,眼前高峰插天,他停了下來,想了一想,自己雖然漫無目標,但多少還有點可以根據的地方,那便是兩百多年前,火羽箭是從對面的山峰上,射中那彈奏八龍天音之人的。 如果自己找到了有這樣搖搖相對,相隔三四里的山峰,豈不是有了希望? 呂麟想到了這一點,心中的希望,不禁大大地增加,一面留心觀察,可有兩個遙遙相對的山峰。但是一路上看來,每一個山峰,都像是另有一個山峰與之遙遙相對的。 呂麟在唐古拉山之中,漫無目的地,約莫遊蕩了三個來月。 三個多月之後,已然是嚴寒天氣,山中到處,大雪紛飛,北風呼號。 在這三個來月中,呂麟只是以山中野果充饑,唐古拉山本就是人跡不到的地方,自然也長著不少靈草仙果,呂麟在無意中食了,三個月後,不但傷勢已然痊癒,而且功力也大有增進。 可是他心靈上的創傷,卻不是任何靈草仙果所能夠醫愈的。每當他停下來,有一個靜靜思索的機會時,他眼前立即會浮起譚月華的倩影來,接著他耳際又像是聽到了譚月華的那一下慘叫聲:「不要碰我!」 這是在變故發生之後,她回到了西天峰的大廳之中,將雪魂珠還給了東方白,東方白想要再扶住她的時候說的,也是她心中最哀痛的叫聲。呂麟一想到此處,眼中便不由自主地,會落下兩行淚來。 在這三個月中,他事實上已然不知流了多少次傷心欲絶的眼淚。三個月中,他流蕩在唐古拉山中,一點收獲也沒有,但是呂麟卻絶不灰心,仍然一個山峰又一個山峰地找著。那一天,氣候更是惡劣到了極點,北風捲動,雪花亂飄,丈許以外的物事,便完全看不清楚。 呂麟開始還掙扎著向一個山峰之上攀去,可是只攀到了一半,越是向上,風勢便越是大得驚人,呂麟的內功雖深,也不禁被寒風吹得不住地打冷戰,有幾次幾乎失足跌了下來! 呂麟來到了那個山峰半山腰的一個石坪上,便停了下來。那個「石坪」,實則上只不過是凸出在峭壁之中的一塊大石,總共也只不過兩丈方圓,上面布滿了堅冰,雪也積不住,滑溜無比。 呂麟小心翼翼地移動著身子,來到了靠峭壁的那一端,依峭壁而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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