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六指琴魔 | 上頁 下頁
一八三


  正在大火把帶起一股濃煙,眼看將要飛出大廳之際,烈火祖師突然站了起來,也未見他身形怎樣展動,一團烈火也似,已然向大火把撲了過去,恰在門口,將大火把接住,立即馳回,又將火把插在原來的地方,一來一去,疾逾閃電。

  呂麟怔了一怔,烈火祖師已然向掌火使者,走了過去。此際,只見掌火使者面色發青,全身顫抖不已,汗如雨下。

  烈火祖師才一來到他的身邊,他掙扎著動了動,怪吼一聲,鮮血狂噴,道:「祖師,為我報仇!」一面叫嚷,一面鮮血噴之不已,烈火祖師想去將他扶住,他已然身子一側,倒地不起。

  此際,東方白和七煞神君兩人,也已然來到了大廳之上,一見這等情形,不禁一怔。其實不要說他們兩人發怔,全大廳之中,所有人無不驚奇之極,連呂麟自己在內也莫名其妙!

  需知掌火使者在華山派中的地位,僅僅次於掌門人,在十二堂主之上。每一代的掌火使者全是從十二堂主之中,揀武功最高的人物,再由前一代掌火使者授以玄門神掌和眩神法兩種秘技方得充任。因此武林中人提起華山派的掌火使者,雖不致於和華山掌門,等量齊觀,也極為尊重。

  他剛才硬捱了呂麟一指,在剎時之間,尚且能全力發掌,但是在片刻之後,卻立即傷重而亡,確是叫人難以理解。

  只見烈火祖師在掌火使者的身子之旁呆了一呆,道:「好!好,哪一位朋友在從中助拳,華山派感激得很!」

  呂麟起先也只當是有人在一旁相助,可是一想當時的情形,兔起鶻落,波詭雲譎,變化快到了極點,而且掌火使者之死乃是死於內臟重傷,絶非是暗器之類所致,然則相助之人也絶不可能被發現。因此他想了一想,道:「並沒有人為晚輩助拳,烈火前輩不要多問了!」

  烈火祖師倏地睜開雙眼來,在呂麟的身上,停了好一會。

  玉面神君東方白忙道:「麟兒退後!」

  呂麟心知華山派祖師不是可以輕易亂惹的人物,連忙後退了丈許,但已然聽得烈火祖師沉聲道:「你也不必退了,掌火使者之死,掌門人必須親自為他報仇,這是華山派歷代的規矩!」

  本來以烈火祖師的身分而言,無論如何,不肯和呂麟動手的。但是,華山派中卻的確有這樣的一條規矩,烈火祖師足可名正言順地將呂麟斃於掌下!呂麟來到東方白和七煞神加的身邊,便不再開口。東方白「哈哈」一笑,道:「烈火,原來你上青雲嶺來,竟是存心生事來的麼?」

  烈火祖師冷笑道:「令徒的武功高得很啊,你何必代他出頭?」

  此際,人人都對呂麟一出手便擊斃了掌火使者一事感到莫名其妙。實則上,以呂麟的功力而論,絶不能一出手便置掌火使者於死地,他那第一式「三環套月」,雖曾經擊中掌火使者,掌火使者卻並未怎樣,便是證明。掌火使者之死,呂麟直到以後,悟境又大有進展之際,方始明白其中的原因。

  原來掌火使者之死,實在死在他自己所發的那下「玄門神掌」的大力之下的,呂麟的那一式「雙峰插雲」,只不過在其中起了引發的作用而已。

  那「玄門神掌」本來不是華山派本門的武功,而是昔年西域少林派旁支的絶技,後來一個少林派中人物,投入華山派,充當掌火使者,便將這門絶技帶到了華山派中。

  而西域少林支系後來式微不堪,反倒將「玄門神掌」失傳。那「玄門神掌」功夫和華山派的各種武功截然不同。華山派中,除了世代掌火使者才能傳授之外,雖是掌門人也不會使「玄門神掌」功夫。玄門神掌的掌力至陽至剛,極為厲害,但是天下純以陽剛之力練成的武功極多,但卻以「金剛神指」為首。

  當掌火使者向呂麟推出兩掌之際,掌風轟然有聲,純陽之力,奔騰呼嘯,立即可以隨之疾發而出。但是就在他掌力才吐兩分之際,呂麟的一式「雙峰插雲」,也已然襲到。

  呂麟的功力固然比不上掌火使者,但是金剛神指的指力,卻是在各種陽剛武功之中首屈一指,指風投入掌力之中,那情形,就像一團烈火投進了滿是乾草的爐子中一樣,立時將掌火使者尚蓄而未發的掌力,一齊引發,在體內反震,是以掌火使者,在指力和他自己的掌力雙方面夾攻之下,立時傷重身亡,而且雙臂的臂骨也自寸寸斷裂。至陽至剛的武功威力之大,於此也可窺見一斑。

  卻說當下東方白見烈火祖師竟然一定要與呂麟動手,不禁冷笑數聲,道:「烈火,你是衝我而來,卻想尋小輩的晦氣,你的身分架子一下子都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烈火祖師「哼」地一聲,雙眼仍然罩定在呂麟的身上。

  此際,距吉時已然只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七煞神君向東方白一使眼色,道:「烈火祖師,且待明日再行理論如何?」

  烈火祖師「哈哈」大笑,道:「還待明日?再過一個時辰,你們只怕便活不成了!」

  七煞神君心中一動,想起這幾天來,自己所耽心的那個人來。那個人既然將烈火祖師引出了自己所布的陣法,莫非也已與他合謀?想了一想,淡然一笑,道:「那再好也沒有,到時你們一齊發動,豈不更好?」列火祖師冷笑數聲,坐了下來。

  韓玉霞道:「譚老伯,那火把仍然大廳中成什麼體統?」

  七煞神君笑道:「我有辦法。」

  向前走了兩步,玉面神君東方白也向前踏出兩步,兩人仍是並肩而立。

  只聽得譚昇道:「烈火祖師,貴派的座位本來排在此處,但貴派聖火卻不宜在廳中燃燒,何不將座位移到門旁,則聖火可以插在門口,大家都可以方便許多?」

  烈火祖師半晌不語,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竟然站了起來,道:「好。」

  烈火祖師答應得那麼痛快,眼前的問題雖然又得了解決,但是七煞神君的心中,反倒更增加了一分憂慮。因為烈火祖師顯然是眼前沒有取勝的把握,所以才退讓一步。而他又不拂袖而出,這便證明自己所想,不消多久,便會另有變故一事,已然料到。

  當下譚昇也不說什麼,只是命人將桌子向門口移去。此際那兩堂主,也早已起身,雖然各已負傷,但還可以行動,其中一個挾起掌火使者的屍體,便自離了開去。

  白髯飄飄的那個,舉起火把,插在門口,烈火祖師在門口坐了下來,離那火把,不過兩尺,總算也保全了面子。

  另有人來將大廳中的血跡洗清,沒有多久,大廳之中,氣氛又漸漸地和緩了下來,可是人人心中都感到,這一場婚禮風波極多,如今還只不過是方興未艾而已。

  這一亂,離開吉時已然只不過小半個時辰,沒有多久,嗩吶吹起,東方白換了裝束,站在拜墊的旁邊,兩個喜娘扶出了新娘。只見新娘頭上戴著鳳冠,一幅紅綢,遮著她的面龐,和東方白對面而立。

  嗩吶越吹越是熱鬧,沒有多久,便有人高聲叫道:「吉時到!」

  那人叫完,便應該一雙新人交拜天地,此際,天色已黑,可是大廳之中,百餘枝巨燭,卻還照得明幌幌地,但也就在此際,燭光陡然一變,竟變得綠幽幽地,如同鬼火一樣。

  這一下變故,當真出於每一個人的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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