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六指琴魔 | 上頁 下頁
一四九


  金骷髏道:「不錯。」

  東方白仰頭想了一想,心忖呂麟乃是獨自行事必不會有人作伴,那一男一女可能是另有他人,多半呂麟是未到此處,途中已然出事。

  略想了一想,手一揮,道:「你們去吧!」

  兩人如逢大赦足尖一點,已然緩步退了丈許,可是才一退出,東方白又已叫道:「且慢!」

  兩人如奉綸音立即站住,道:「東方──先生尚有何言?」

  東方白背負雙手,仰面觀天。

  譚月華在一旁,只見他面上,現出了一種極是苦痛的茫然之色。她心中不禁暗暗奇怪,好一會才聽得他嘆一口氣,道:「黑神君,令妹可好?」

  東方白此言才一出口,譚月華心中便不禁猛地吃了一驚。黑神君和金骷髏兩人曾自稱是她的舅舅,她當時絶不肯信,可是後來問了父親,才知道他們兩人所稱竟是事實。

  黑神君既然是自己的大舅父,那麼東方白口中所問的「令妹」,當然是自己的母親了。這事情實是大大地出於譚月華的意料之外,因為她未曾料到東方白不但與父親相識,而且還認得自己的母親!一時之間,呆在當地,作聲不得。

  只聽得黑神君道:「舍妹不明下落,已有近二十年之久了。」

  東方白劍眉一挑,道:「有這等事?」

  黑神君道:「不錯,我們兩人也在不斷設法尋找她的下落,但是卻一無結果,最近聽說七煞神君已再度現世,我們正要找他,若是舍妹已遭了他的毒手──」黑神君才講到此處,只聽得東方白突然怒吼一聲,聲如霹靂。

  同時衣袖一拂反手一掌,凌空擊出,在他身後丈許,一株碗口粗細的檜樹應手而折,

  黑神君和金骷髏兩人也一齊後退了一步,面上現出駭然之色。

  金骷髏接著道:「譚姑娘現在此處,從她身上諒可知道我姐姐的下落!」,東方白倏地轉過頭來望了譚月華一眼。

  譚月華只覺得他目光如電,凜然生威,雖只一顧間也令人心神皆悸。她鼓起勇氣,道:「我媽在什麼地方,我也是不知道!」

  東方白背對著她,一字一頓地說道:「譚姑娘,你難道未曾向令尊問起過令堂的下落麼?」譚月華道:「當然有。」

  東方白的聲音,突趨嚴厲,道:「令尊可曾透露,說你母親已為他所害?」

  譚月華怔了怔,道:「東方先生,我爹豈是那樣的人?」

  東方白「哼」地一聲,譚月華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麼,只是覺得事情太以撲朔迷離,說不定其中還關係著一件極為曲折的故事。

  當下她只是呆呆地望著東方白,只見東方白呆立不動,好一會方道:「兩位若是知道了她的下落請告訴我一聲。」

  黑神君和金骷髏兩人答應一聲略行一禮,便逕自跑了開去。兩人走了之後,玉面神君東方白,背負雙手,低著頭,在月色之下,徘徊不已,不時,發出一下長嘆之聲,顯得他心中正是煩惱。

  譚月華在一旁看了半晌,她雖然不明白東方白是在為什麼而煩惱,可是她少女的心靈卻自然而然地生出了要為東方白分耽一部份煩惱的意願來,走前了兩步,道:「東方先生,你在想什麼?」

  玉面神君東方白停住了腳步抬起頭來,譚月華只覺得他雙眼之中深情無比,直望著自己,而且面上又有著一種茫然之色。

  譚月華吃了一驚,不知道再說什麼好,忽然間只覺得東方白已經握住了自己的手。譚月華的心頭怦怦亂跳,紅著臉,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

  只聽得東方白喃喃地道:「鈺妹!鈺妹!你──可曾忘了我?」

  譚月華聽得他稱自己為「鈺妹」,心中更是大奇,紅著臉雙手一掙,道:「東方先生,你怎麼啦?我──是月華!」

  東方白像是如夢初醒,看了譚月華一下,鬆開了她的手。

  然後只聽得他長嘆一聲,便自轉過了身去。譚月華看他的情形分明是為情所困。而他口中的「鈺妹」也一定是令得他如斯煩惱的心上人。以東方白的武功而論尚且難以脫出兒女情網,自己──唉,在情海之中,不知能否傍岸?

  譚月華想了半晌,心情又紛亂了起來。正想就此一聲不出,趁東方白昂首觀天,心情煩亂之際,悄悄地抽身而退。

  可是倏忽之間,她又猛地想到剛才東方白握住了自己的雙手,口呼「鈺妹」,又來得極其自然,當然不會事出無因。

  莫非他當年心上人,和自己生得極是相似,竟是自己的母親?

  譚月華一想及此處,便停住了腳步,低呼道:「東方先生!」

  東方白嘆道:「譚姑娘,請原諒我剛才的失態,我實是情不由已。」

  譚月華低聲道:「我一點也不怪你。東方先生,你──口中的鈺妹──可是和我──生得──極是相像?」

  她鼓足了最大的勇氣,講出那幾句話來,已然羞得面都紅了。

  對於矜持的少女來說,那幾句已經顯得極是露骨,譚月華對東方白的愛慕之心裡,一見便生,但是她卻一直只將自己的感情藏在心裡,直到此際才側面地透露了一下。

  東方白轉過身來,柔和已極的眼光,罩在她的身上,道:「不錯,她生得和你一模一樣,也是那樣地清秀絶俗!」

  譚月華定了定神,道:「東方先生,我知道了,她──一定是我的母親!」

  東方白低下頭來,黯然道:「不錯!」

  在那剎那間東方白在譚月華的眼中看來已不再是叱咤風雲,不可一世的武林第一高手,而只是一個情場失意心靈破碎的男子。

  而她譚月華卻可以以她的灼熱的感情,去彌補他破碎的心靈。兩人之間,武功的懸殊,輩份的差別,年齡的不同,那一切,一瞬間,全都在譚月華的心中消失了,譚月華只感到,自己一定要令他的心中,再不以自己的母親為念。她要使自己在東方白的心中,取他昔年戀人的地位而代之。

  她踏前了一步,低聲道:「東方先生,事情已然過去了,還想她作什麼?」

  東方白苦笑一下,道:「譚姑娘,你年紀還小,不知道情愛困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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