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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鬼聖盛靈一笑,向石床走了過去,譚月華的心中,「怦怦」亂跳,故意大聲道:「不知鬼聖前來,有何見教?」

  鬼聖盛靈進來之時,並沒有將門帶上,譚月華提高聲音講話,便是希望盛否尚未到達,便聽到自己的聲音可知趨避。

  只聽得盛靈道:「譚姑娘,剛才只提起了令尊,但不知令堂近來可好?」

  譚月華心中,不由得猛地一怔,脫口反問道:「我的母親?」

  盛靈道:「是啊!令堂昔年,也曾與我見過幾面,她獨門武功之奇幻,可以稱得上「當世無匹」四字!」

  譚月華在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心想你還知道我的母親是什麼人,但是我自己卻毫不知道!

  她又想起,當自己兄妹兩人向父親問及母親的時候,父親總是含糊以應,從來也未曾好好地回答過自己,以致直到如今,自己的生身之母究竟是什麼人,也不知道。

  可是譚月華兄妹,背著父親,暗自商量之際,也料到父親之所以不說,一定是有苦衷的,因此當他們大了之後,也絶沒有再在自己父親面前,提起過有關母親的事來。

  自己連自己的生身之母,都不知這一事,講出來自然不是什麼好事,因此譚月華也不明言,只是含糊以應,道:「她很好。」

  鬼聖盛靈像是無限感嘆,道:「想不到如今,你們下一代人,也都已經那麼大了,想起當年的事來,猶如在眼前一樣!」

  譚月華見他只是講些閒話不肯離去,心中更是焦急無比,一面敷衍一面向外望去,只見並無人來,鬼聖盛靈只不過坐了小半個時辰,在譚月華看來竟像是不知過了多久!

  好不容易,盛靈才告辭離去,他才走不一會,盛否便帶著呂麟,一起走了進來,呂麟一走進,便來到了譚月華的身邊。

  譚月華喜道:「呂兄弟,你不可出聲,二公子願意救我們出去了。」

  呂麟的面色卻顯得嚴肅無比,兩眼望定了譚月華,好一會才道:「譚姐姐,我問你一句話。」譚月華訝道:「什麼話啊?」

  呂麟道:「譚姐姐,他與我們,正邪不能並立,憑什麼肯救我們出去?」

  譚月華給呂麟一問,不由得怔住了答不上來,她想不到呂麟的年紀雖輕,但是行事卻是一點也不含糊,自己的所為全然是為了想將他救出,當然是對的,但這樣做法是否正當呢?

  譚月華在剎那之間,想到了這個問題,便感到若是一個名門正派的俠女,遭到了和自己一樣的遭遇的話,只怕盛靈一提出這個問題來便立即嚴辭拒絶,絶對不肯與他們虛與委蛇的!

  但如果嚴詞拒絶,當然是一事無成,怎及得自己如今所作那樣,敗中求勝的好?

  譚月華想了一想,心安理得,一笑道:「呂兄弟,等我們出了鬼宮,我再和你說。」

  呂麟便點了點頭,不再言語,譚月華問道:「二公子,我們如何出去法?」盛否一笑,從懷中摸出兩隻黑布袋來,道:「呂朋友需得暫時委屈一下,藏入布袋之中方可出去。」

  呂麟正待不依,譚月華向之連使眼色,呂麟才悻悻然地鑽入了布袋之中,盛否將袋口一紮,譚月華又將盛才的屍體,從石床下拖了出來,也裝入了另一隻布袋之中,盛否將一個死人一個活人一齊挾在脅下,便向外面走去。

  譚月華想起片刻之間,便能出得鬼宮去,心中不禁大是高興,正想跟在後面一齊走出時,盛否突然回頭道:「譚姑娘,你不必出去了!」

  譚月華一怔,道:「這是什麼話?我怎能不去?」盛否狡黠地一笑,道:「呂朋友我自會送到他父親的手上,何勞譚姑娘遠涉!」

  譚月華心中,不由得怒火陡升,暗忖這弟兄兩人當真是凶狠毒辣,陰險奸詐,兼而有之,若是自己出不了鬼宮,豈不是要弄巧成拙?

  因此,她立即面色一沉,道:「你可是要出爾反爾麼?」

  盛否道:「譚姑娘,我只是答應幫你將呂麟弄出鬼宮而已!」

  譚月華想了一想,也是一聲冷笑,道:「二公子,若是你不設法將我也一起帶出鬼宮去,咱們便將大公子已死一事,揭穿了出來!」

  盛否一聽,面上神色不由得為之一變,道:「譚姑娘,剛才你也有份的!」

  譚月華道:「對啊!不妨大家一起頂罪!」盛否呆了半晌,才嘆了一口氣,道:「譚姑娘,實是我無法帶你出鬼宮之故並不是我不肯!」

  譚月華看盛否的情形也不像是在說假話,看來他不是不想也將自己一齊帶出鬼宮,而是不能,因此便冷笑一聲,道:「你是鬼宮的少主人難道也不能帶人出去麼?」

  盛否面上大是不好意思,囁嚅半晌,才嘆了一口氣,道:「譚姑娘,你有所不知,若是沒有我爹的令符,誰也不能擅出鬼宮一步!」

  譚月華聽了,心中不禁又急又氣,「呸」地一聲,道:「既然如此,你早為什麼不說,拍胸脯裝好漢作甚?」

  盛否給譚月華講得滿面通紅,瞪大了眼睛,一句話也話不出來,好半晌,方道:「我只當只要將呂麟帶了出去,便可以大功告成了!」

  譚月華恨恨地道:「哼!呂麟出了鬼宮,也還要我親自送到人家的手中,你不能令我走出鬼宮去,咱們就將你殺害親兄的事,抖漏了出來,看是誰吃的虧大,你自己好好地去想吧!」

  盛否急得滿頭大汗,在宮中來回踱步不已,好一會仍是沒有主意。

  這時候盛否心中,固然是真正的焦急,譚月華心中的煩急,實在只有更在盛否之上,因為她若是不把握這唯一的時機,逃出鬼宮去的話,當真可能弄假成真,非嫁給盛否不可!

  一時之間室中靜到了極點,寂靜了好一會,忽然聽得袋中的呂麟道:「譚姐姐我有辦法了!」

  譚月華忙道:「什麼辦法?快說!」

  呂麟低聲道:「你和我一起鑽入布袋中,叫他搬出去不就行了麼?」

  譚月華一聽,覺得這個辦法雖然委屈些,但卻大是可行。因此便抬起頭來,掠了掠覆在額前的秀髮,道:「二公子,你說如何?」

  盛否搔了搔頭皮,道:「行倒是行,只不過譚姑娘,你要是出了鬼宮就棄我而去?」譚月華莞爾一笑,道:「二公子,你放心,三個月之內,我一定再來此處看你!」

  譚月華在講那幾句話的時候,心中正千殺才萬殺才的大罵,因此,她的話也講得極是滑頭,只說「來此見你」,見了面之後,甚至可以動手相鬥,也就不算得是她曾食言了。

  那時候,盛否見了譚月華的一笑,更是身子飄飄然起來,連忙道:「好!好!只不過三個月的時間,是不是太長了些?卻要將我想苦了!」

  譚月華心中,又好氣又好笑,道:「那只好盡量提早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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