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六指琴魔 | 上頁 下頁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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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在想著,「砰」地一聲韓玉霞一手持鞭一手執烈火鎖心輪已然躍了進來。仇恨使這位美麗的少女看來像是凶神惡煞一樣。 呂麟連忙屏住了氣息,一動也不敢動。 只見韓玉霞來到了塔中四面一看,一眼已經望見了那一溜腳印,立即身形一閃到了窗前。呂麟鬆了一口氣,可是韓玉霞像看了一看又回過身來。那些神像和真人一樣大小,呂麟心中暗叫完了,她一轉過身來,只要稍一留心便會發現自己。 然而就在此際,奇事突然又已發生,他面前那尊「神像」,突然衣袖一展,兩隻寬大的衣袖包了過來,已然將他全身盡皆罩住! 而正在此時,韓玉霞已經轉過身來,「哼」地一聲,道:「臭小子,看你向哪去!」足一蹬又躍到再下面一層去了。 韓玉霞到了再下一層,塵積寸許,一點也沒有人到過的痕跡,心中便自一怔,暗忖呂麟身負如此重傷,一定不可能行動之間,能不在積塵之上,留下絲毫痕跡,因此急忙又下了一層。那一層,已然有僧人在做早課,香煙繚繞,磬聲清越,一見韓玉霞下來,便全都向她點頭,問道:「仙姑可好!」 敢情那些僧人,對於塔頂所發生的驚心動魄之事一無所知。 韓玉霞也沒空和他們多說,忙問道:「各位可曾看到一個少年,自這裡狼狽而走?」 那三個僧人盡皆愕然,道:「少年,沒有哇?」韓玉霞連忙來到窗前,向下面看去,又未見有人墜地,心中大是狐疑。 呆了一呆,又翻身向上面竄去。那幾個僧人,俱知火鳳仙姑在塔頂隱居,知道是個武林異人,早已見怪不怪,韓玉霞一走,便自顧自地誦經。 韓玉霞上了一層,又上了一層,她不禁呆住了,那一層中,本來有七八尊神像,但這時卻已然一尊不見,空蕩蕩地! 韓玉霞一看這等情形,便知道自己已然上了人家的大當。心中又怒又急,一聲長嘯,道:「何方鼠輩,可敢現身麼?」 但是一連叫了幾遍,卻是一點回音也沒有,韓玉霞陡地想起父親的屍體還在樓上,不要也遭了敵人的糟躂!因此連忙竄上了頂層,只見父親的屍體已安放在床上,胸前的傷口上蓋著一張字條。韓玉霞搶上前去一看,只見字字龍飛鳳舞,道:「韓兄傷口乃是『虎爪鉤』所傷,與他人無關,賢侄女不可亂追好人。」下面無署名,只晝了七樣東西。 韓玉霞一一看去,乃是一隻葫蘆、一支笛、一管毛筆、一本書、一把折扇、一個鐵圈,和一個三角形的鐵牌。 韓玉霞對那七件物事是代表了什麼,本來是莫名甚妙一無所知。但是她剛才在下層塔中,看到有七八尊神像,也未曾細看,此時又見了七件物事,已然可以料到那是代表著七個人。到於那七個是什麼人,她卻是不知道。 這時候,她正在氣頭上,也未及細看字條中說得明白,父親之死乃是死在一件喚著「虎爪鉤」的兵刃之下,心中知道定是那七個人救了呂麟,大恨之下,就將那張紙條三把兩把撕得粉碎,明知追敵人不上,又伏在父親的屍身上哀哀地痛哭起來。這一夜之間,她迭經驚險又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悲痛,鬱結之極,哭了不久便自昏了過去。 可是她究竟未曾受什麼內傷,並沒有昏過去多久便自醒了過來。一醒過來便覺得自己身體被平放在地上而且無法動彈! 韓玉霞心中大急,睜開眼來一看,眼前也是一片黑,只能見到一點光。 當然,並不是天色已然黑了下來,而是她的面上,被人蓋了一塊黑布。 韓玉霞不知自己在什麼地方,心中焦急到了極點,忽然之間,只聽得耳際,又響起了「叮叮咚咚」地幾下琴聲,但只是響了極短的時間,便停了下來,又聽得一人,沉聲「哈哈」一笑。 從此便音響絶然,過了好久,韓玉霞勉力運轉真氣才將被封住的穴道沖開。 一欠身坐了起來,發現自己仍然是在塔頂,父親的屍身也在一旁。陽光耀眼,正是中午時分。韓玉霞心中對於兩次琴聲心中感到狐疑之至,望著金鞭韓遜的屍體感到一籌莫展。 好一會,她才陡地想了起來:父親死在這裡了,但是師傅呢? 莫非師傅也已死了,不然,自己在昨天離家之際,他們兩人,全都在家中,何以晚上,父親便死在此處竟會不見師傅蹤影? 韓玉霞一想到此處,便「霍」地站了起來,扯過了一條被子將父親的屍體蓋上,躍下了幾層一直由樓梯下走去。出了塔門,直向城中趕去,到了家門口,也不及敲門,便自圍牆之中一躍而入。 偌大的一座宅子之中,靜悄悄地,一點聲音也沒有,她叫著老家人的名字沒有人應,又叫著師傅也是沒有人應。 她闖進了大廳,大廳中和她昨天離去時候,一模一樣,毫無變化。 韓玉霞又在宅中轉了一轉,連那個老家人,也不知去了什麼地方。 韓玉霞心中暗忖,難道師傅未死,而是因為敵人太厲害,所以去請高手來應敵了?然則師傅和飛燕門的淵源最深,要去,當然只有去飛燕門。 可是她又立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因為金鞭韓遜和火鳳仙姑兩人,同在這宅子之中應敵,絶對沒有強敵來到,火鳳仙姑卻跑了開去之理,而且,韓遜又不是死在宅中,而是死在虎邱塔頂層之內,死前還留下了字跡。 韓玉霞呆了半晌,心想父親死前,留下了一個「譚」字,一個「呂」字。「呂」字當然是指呂騰空而言,那「譚」字,不問可知,是指譚月華兄妹的父親。 韓玉霞的腦中,重又浮起那瘦削而英俊的年輕人的身形來。她嘴角也現出了一個悲切的苦笑。因為那年經人分明是愛著她的,而她也對那年輕人印象極深。本來,這事情發展下去,可能非常之美滿,但現在,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她想了一想,決定夜來再到虎邱去,即使探聽不到敵人的來歷,至少也可以將父親的屍體運下塔來,妥為安葬好了之後,再作報仇的打算。她頹然地倒在床上,睜著眼睛,身遭此鉅變,她既不思茶飯,也不想睡覺。 好不容易,捱到天色黑了下來,和昨晚上一樣,天色濃陰,竟又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韓玉霞整好了兵刃,向城西北馳去,不到一個時辰,又到了虎邱山的附近。那時,雨勢越來越大,韓玉霞全身皆濕,但是她卻根本不覺得。她只希望能夠再碰到譚月華兄妹兩人,探聽出他們的父親究竟是何等樣人,才能作報仇的打算。 韓玉霞來到了昨晚她和呂麟兩人的隱身之所,在一塊大石後面坐了下來,任由急驟的雨點打在她的身上。直到半夜,才見兩個身披蓑的人從遠處走了過來,身法快絶。 一轉眼間,那兩人已然到了眼前停了下來。 雖然那兩人頭上都戴著鬥笠身上也披著蓑衣,但是韓玉霞從他們來時的身法上,已然可以認出,來的正是譚月華兄妹。 她立即屏氣靜息,一動也不動,只聽得譚月華道:「奇怪,爹去了哪裡啊,怎麼今晚上還不來?」她哥哥應道:「妹子,你還怕爹會被人家害了不成?」 譚月華笑道:「他當然不會被人害的,方今世上,能接得他虎爪鉤十招以上的人,只怕已然不多,我只是奇怪,他為什麼不來!」 韓玉霞未曾等譚月華這句話講完,全身已然猛地一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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