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六指琴魔 | 上頁 下頁
二六


  西門一娘立即一伸手,抓住了盛才的肩頭,手腕一震,盛才全身皆抖,「啪」地一聲,招魂幡已然跌到了地上!

  西門一娘這才抬起頭來,只見呂騰空刀光霍霍,盛否已然全在刀光籠罩乏下,但見盛靈雙掌翻飛,呂騰空卻又在他的掌影之內!

  西門一娘手臂一彎,劍光已然抵住了盛才的咽喉,大叫道:「盛老鬼,你再不住手,小鬼便沒命了!」她話剛一叫出,只見呂騰空刀光一斂,手掌疾伸,已然按在盛否的背心上。

  可是鬼聖盛靈,緊跟著踏上一步,手伸處,卻又按住了呂騰空的背心!

  原來,呂騰空一得西門一娘的提示,便立即向盛否撲了過去。

  才一撲到,便是一招「落花飛揚」,盛否舉哭喪長棒來迎,「錚」地一聲,哭喪棒被砸出老遠,呂騰空緊跟著一連三刀,已將盛否圈在刀影之內,盛否大驚欲逃,可是才一轉身,便已為呂騰空所制。

  但是呂騰空一時想將盛否制住,卻不料到盛靈也跟著發動,如法炮製,一樣將手掌按在他背心的「靈台穴」上!

  呂騰空心知鬼聖盛靈,只要內力一發,自己功力再深,靈台要穴,已被對方按住,也是萬無生理,因此反倒將全身真力,逼到右臂,回頭一看,只見西門一娘長劍的劍光,已然抵住了盛才的咽喉,面色鎮定,白髯飄拂,「哈哈」一笑道:「好哇,兩個換一個,盛老鬼,你稍為蝕本了些!」

  盛靈的面上,仍然是陰沉無比,「嘿」地一聲,道:「呂總鏢頭,是兩個換兩個?」

  剛才,西門一娘和呂騰空兩人,為那股陰風掃中之後,只是站著不動,已然覺得心頭翻騰,此時動而又靜,更是感到想嘔又嘔不出,難過之極!

  因此,兩人心知鬼聖盛靈,「兩個換兩個」之說,實是一點不假!

  西門一娘冷笑道:「盛老鬼,雖是兩個換兩個,但你卻從此絶後!」

  鬼聖盛靈冷然一笑,道:「彼此!彼此!」

  鬼聖盛靈,雖然只是講了四個字,但是呂騰空和西門一娘兩人,心中卻已然大受震動!

  因為盛靈講「彼此彼此」,正是西門一娘講他將要無後的時候。他的意思當然是「我要無後,你們也是一樣」。

  由此可知,鬼聖盛靈,竟是知道呂麟的凶耗!

  但是,他們夫婦兩人,一在石庫中發現那具無頭童屍之後,當時雖然悲痛欲絶,但事後卻一點聲色也未曾露出。

  可以說,除了他們自己以外,連天虎鏢局中的伙計,都不知道自己的總鏢頭已然遭到了這樣一件悲慘的事情。

  當然,事實上並不止他們兩人知道,下手的凶手,也一定知情。

  可是無論如何,鬼聖盛靈,卻是絶對沒有理由知道這件事的!

  因此西門一娘一震之後,立即厲聲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鬼聖盛靈「磔磔」兩聲怪笑,道:「我雖然身處鬼宮,但天下事,無論鉅細,我卻盡皆知道!」

  西門一娘想起愛子死得如此之慘,心中熱血沸騰,不克自制,怪叫道:「盛老鬼,可是你也有份的?」盛靈一聲冷笑,正欲講話,忽然聽得車聲轔轔,自外面傳了進來。

  那車子像是一直衝進了天井中,要不然,在大廳中聽來,車聲也不會如此清晰,只聽得外面有人喝道:「什麼人!亂闖亂跑?」

  但接著便聽得「啊呀」!「啊呀」!之聲,以及人跌倒的聲音。

  大廳中眾人,正在錯愕間,忽然門口人影閃動,已然走進了幾個人來。呂騰空一看,更是奇怪,因為為首一人,衣飾華麗,眉目清秀,作管家打扮,正是半個月前,託自己將那木盒,運來姑蘇的齊福。

  而後面跟著的四個人,作家丁扮束,也就是曾在南昌見過的四個!

  五個人一進來後,隨又見幾個鬼聖盛靈手下,連右判官在內。

  可是那些人一進來,只是遠遠地將齊福圍定,並不敢動手。

  齊福的態度,從容之極,上前向盛靈行了一禮,道:「敝主人現在車上,盛先生可欲一見?」在呂騰空和西門一娘猜來,盛靈此時,正在大怒之際,齊福的武功又不甚高,只要一揮手間,便可以將齊福置於死地,怎知事情卻大出兩人的意料之外,盛靈居然不對齊福下手,只是冷冷地道:「在南昌我們已有一面之緣,還要再見作甚?」齊福又打了一躬,道:「盛先生不願見也可以,敝主人請盛先生,謹守在南昌時所作,絶不劫呂總鏢頭所保鏢物之諾言!」

  盛靈的面色,本來已然是像殭屍一樣,難看之極,這時候,更是鐵也似青,駭人已極。

  好半晌,才見他突然一聲怪笑,竟然鬆了呂騰空,和身向齊福撲到。

  齊福站著,凜然不動,而盛靈才撲到一半,身子猛地在半空中一轉,倏地改向西門一娘身前撲到,待到西門一娘覺出是怎麼一回事時,「錚」地一聲,長劍已被盛靈倏伸中指彈了開來,同時,左手在西門一娘抓住盛才肩頭的手背「三間穴」上一點。西門一娘不由自主,五指一鬆,盛靈腿抬處,已然將盛才直踢了出去,同時已將盛才的穴道解開!

  這幾下,撲人、轉折彈劍、點穴、踢人、解穴,共是六個動作,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西門一娘在倏忽之間,被他在自己手中將盛才救出,心中雖然極怒,但是對鬼聖盛靈的武功,在心中也是大為歎服,大有自愧勿如之感!

  而鬼聖盛靈一將盛才救出之後,立即轉過身來,身形飄忽,如輕煙也似,來到了盛否的面前,呂騰空覺出背上一輕,本想趁機內力疾吐,將盛否震死,但又怕這樣一來,和盛靈的怨仇更深,更會誤了自己的正事。就在這略一猶豫之間,盛靈已然去而復回,伸手一搭,搭在盛否的肩上,冷冷地道:「呂總鏢頭,你可是要和我比拚內力麼?」

  鬼聖的右手,一搭到他兒子的肩頭上,呂騰空已然覺出掌上,傳來了一股陰柔已極的大力,心知盛靈功力絶頂,「隔山打牛」功夫也已練成,這時候,自己若是內力再吐,也不能傷了盛否,只不過是和他比試內力而已,因此長笑一聲,手臂一縮,便後退了丈許。只聽得鬼聖盛靈,一聲呼哨,身形展動,便向偏門處退了開去,盛才、盛否,以及鬼宮右判,和其餘各人,一齊跟在後面,這十餘人行動之際,不但了無聲息,而且飄忽無比,雖然是大白天,也令人覺得陰氣森森!

  呂騰空和西門一娘兩人,再也想不到以鬼聖盛靈這樣的人物,既然已出北邙山鬼宮,大舉來犯,卻居然會被齊福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嚇退,目送他們退開,正要問齊福幾句話時,回頭一看,大廳之中,空無一人,齊福和那四家丁已然不見。

  同時,聽得門外車聲響起。兩人如何便肯干休,連忙一齊衝出大門,只見前面三四丈遠近處,一輛裝飾得華麗已極,鑲金砌玉的車子,由四匹駿馬拖著,已然轉過了街角!

  西門一娘仗劍叫道:「前面車子且住!」足尖一點,一個起伏,已然來到了街道的轉角處,呂騰空也跟著趕到。

  只見那輛車子跑得雖快,卻還可以趕得到,正待提起真氣,展開輕功,前去追趕,忽然聽一陣悅耳已極,令人心醉神怡的琴聲,傳了過來。

  那琴聲之來,突然之極,而且像是自天而降一樣,竟不辨來自何方!

  兩人一呆之下,突然神智一迷,心中知道不妙,哪裡還敢再動?立即倚牆而立,雙目微閉,運轉真氣,抱元守一,與那琴聲相抗。

  好一會,琴聲才漸漸地低了下去,兩人睜開眼來看時,街上靜蕩蕩地,哪裡還有這輛車子的影子?兩人又追過了幾條街,仍然是影蹤全無!

  兩人知道,再也無望追上那輛車子,便一齊停了下來,呂騰空乾嘔幾聲後,問道:「夫人,剛才那琴聲,是六指先生所發?」

  西門一娘臉色驚疑不定,好一會,方道:「六指先生豈有這樣高的功力!」

  因為他們兩人,剛才一聽得那悠揚無比的琴聲,便為那琴聲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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